三人转身离开说说笑笑地离开黑市。
许建民还和侯西爷那个叫小何的徒弟聊着天。
他看着侯西爷对沈天星那副热络到近乎谄媚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酸味和疑惑。
许建民吐出一口烟圈,状似不经意地问旁边的小何:“何兄弟,刚才那年轻人是谁啊?看着有些面熟,怎么侯西爷对他这么客气?”
小何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人很机灵,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许建民是猎人大队的,也算是熟人,他便没多想,压低声音道:“那是西爷侄子的朋友,叫沈天星,今天约了西爷见个面。”
“他也是你们喇叭村的,许哥你不认识?”
“沈天星?”
许建民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名字他太熟了,熟到骨子里都带着几分轻蔑。
不就是那个瘸了腿,放枪跟放炮仗一样,只听响不见货的废物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认识,怎么不认识。就是……他怎么跟侯西爷搭上线了?还要请他吃饭?”
“嗨,别提了,”小何没注意到许建民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
“天星哥可不是一般人。前几天送来一头两百多斤的大野猪,就是他和猴子打的。”
“这几天也不得了,天天都有山货拿来卖,山鸡野兔,一天少说也有十来只。”
“都是我去猴子哥家院里取的,那家伙,堆得跟小山似的。”
小何说得眉飞色舞,可这些话落在许建民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声声惊雷。
什么?
两个人打了一头大野猪?
一天打十来只山货?
这怎么可能!
许建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可是猎人大队的老人,马军的心腹。
平日里,他和队里那帮人没少在背后拿沈天星当笑话讲。
什么“瘸腿神枪手”,什么“放空炮大王”,编排的段子能说上一晚上不重样。
他们把沈天星贬得一文不值,说他想进猎人大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久而久之,整个喇叭村谁不知道沈天星不是那块料?
可现在,小何告诉他,就是这个他们眼里的废物,一个人一天的收获,比他们整个猎人大队累死累活一天打的都多!
这不是在抽他们猎人大队的脸吗?
而且是左右开弓,抽得啪啪作响!
尤其是想到红旗村那头狡猾的野猪,他们一个大队十几号人,耗了快一个礼拜,连猪毛都没摸到一根。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一股强烈的嫉妒和屈辱感涌上心头,许建民手里的烟屁股被他捏得变了形。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一个瘸子,一个废物,怎么就突然脱胎换骨了?
“许哥?许哥?”
小何见他半天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吓人,不由得叫了两声。
“哦,没事。”
许建民回过神来,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狠狠碾灭,含糊地应了一声,“我……我队里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带着满肚子的疑虑和愤恨,离开了黑市。
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马军,这事儿太邪门了。
……
另一边,侯西爷带着沈天星和猴子,七拐八绕地走了一里多路,来到县城里唯一一家国营饭店。
饭店的门脸不大,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木头招牌,上面“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己经斑驳。
这个年代,私人不准经商,想下馆子,没得选,独此一家。
没有竞争,服务态度自然也就那么回事。
三人进去的时候,还没到饭点,店里稀稀拉拉坐着两三桌客人。
一个穿着白大褂,围裙上沾着油渍的服务员正靠在柜台上打瞌睡。
听到门口的风铃响,她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慢吞吞地拿着一个黑皮小本子和一支铅笔头走了过来,声音毫无起伏地问:“吃点什么?”
侯西爷没理会她的态度,笑着把菜单——也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块小黑板——指给沈天星看:“天星兄弟,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沈天星抬眼望去,黑板上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今日供应”:大锅菜、肉包子、素包子、水饺、油条、煎饼、胡辣汤……
菜品少得可怜,说是饭店,搁在后世,连一家像样点的早餐铺子都比不上。
沈天星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几天在家里,灵泉水煮的香糯玉米,系统农场出品的蔬菜,加上鲜嫩的野味,顿顿都吃得舒坦。
相比之下,这国营饭店的伙食,还真没什么吸引力。
他笑了笑,对侯西爷说:“西爷,您是常客,您看着点就行,我没什么忌口的。”
侯西爷又看向猴子:“猴子,你呢?”
猴子早就眼巴巴地盯着那“肉包子”三个字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闻言连忙摆手:“西叔点啥我吃啥,我不挑!”
“好嘞。”
侯西爷心里有了数,对服务员朗声道:“同志,来十个肉包子,三碗羊肉汤。”
服务员拿铅笔在本子上划拉着,头也不抬地报账:“肉包一个六分,二两粮票。十个就是六毛,二斤粮票。”
“羊肉汤一碗两毛,三碗六毛。一共一块二,二斤粮票。票和钱先付。”
猴子一听这报价,眼睛都瞪圆了。
十个肉包子!三碗羊肉汤!
这……这得花多少钱和票啊!
他跟在西叔屁股后面跑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在县里吃饭,顶天了就是一人一碗胡辣汤,再啃两个自家带的干粮馍馍。
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别说肉包子,就是羊肉汤的腥味儿他都好久没闻到了。
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猴子偷偷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沈天星,再看看一脸豪爽的西叔,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这顿饭,不是给他吃的,是西叔特意为了招待天星哥才下这么大血本的。
自己这是沾了天星哥的光了!
想到这,猴子心里美滋滋的,咧开嘴冲着侯西爷傻笑:“嘿嘿,西叔,这太破费了,太破费了。”
侯西爷从兜里掏出钱和粮票递给服务员,摆了摆手,笑道:“跟自家人客气什么。天星兄弟第一次来,必须招待好。”
他心里算盘打得清楚,这一块二花出去,换来的是沈天星这个稳定的“货源”,这买卖,值!太值了!
没一会儿,包子和汤就端上来了。白白胖胖的肉包子冒着热气,散发着的肉香。
羊肉汤上飘着一层翠绿的葱花和香菜,汤色奶白,香气扑鼻。
猴子早就忍不住了,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出来,含糊不清地喊着:“香!真香!”
侯西爷也拿起一个包子,递给沈天星,这才切入正题:“天星兄弟,吃,别客气。你跟西叔说说,这次来县里,除了结钱,还想买点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