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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的雷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武成王府西跨院的芭蕉叶上，发出密如鼓点的声响。龙天策顶着一脑袋水珠冲进知止堂，锦袍下摆还淌着水，金发黑眸却亮得惊人：“倾城！黄强那厮在青石巷堵我们！”
玉倾城正临帖的手顿住，狼毫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她放下笔，用素帕擦了擦指尖：“哦？他还敢来？”三日前南华街之事后，她便料到那泼皮不会善罢甘休，早己让风影留意城南动向。
“何止敢来！”龙天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带了七八个泼皮，堵在巷口说要‘讨教’我几招！看那架势，怕是想报上次的仇！”他想起黄强那身横肉和凶狠眼神，心里却没半分畏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数月苦读憋的那股子劲，正愁没处使。
玉倾城走到窗边，看着雨幕中飘摇的竹枝，紫眸闪过一丝冷冽：“他以为凭蛮力就能横行无忌，却不知‘匹夫之勇，敌不过帷幄之谋’。”她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牛皮地图，摊在案上，“青石巷呈‘丁’字形，北口窄狭，南端通着废弃的染坊。你看这里……”
她指尖点在地图西北角：“染坊后墙有处坍塌，墙下堆着半人高的石灰池。黄强臂力过人，正面硬撼你未必占优，需诱他入巷，引至石灰池边。”
龙天策凑过去看，黑眸发亮：“用石灰迷他眼？”
“不止，”玉倾城拿起朱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染坊院内有根歪脖子老槐树，你可借树干借力，使出你七叔教的‘鹞子翻身’。黄强下盘不稳，此招可破。”她顿了顿，紫眸看向龙天策，“记住，点到即止，我要活的。”
“活的？”龙天策一愣，“这泼皮作恶多端，送官法办便是，要他何用？”
玉倾城合上地图，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意：“乱世将起，西北边患渐重，府中正需人手。黄强虽为泼皮，却有悍勇之资，若能化去戾气，或可成可用之材。”
龙天策看着她眼中的清明，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乱世用重典，亦需聚英才”。他点点头：“好！听你的！”
半个时辰后，雨势稍歇，青石巷的青石板上淌着浑浊的积水。黄强果然带着八个泼皮守在巷口，手里拎着木棍，见龙天策只身前来，顿时哄笑起来。
“小子，敢一个人来？”黄强晃着膀子上前，三角眼泛着凶光，“上次让你侥幸跑了，今天爷爷非打断你的狗腿！”
龙天策按玉倾城所教，故意露出不屑的神色：“就凭你？上次在南华街，不过是小爷我让着你罢了。”
“让着我？”黄强怒极反笑，挥起木棍就砸，“老子今天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黄强的棍法果然霸道，每一击都带着破风之声，震得龙天策手臂发麻。但他牢记玉倾城的话，并不硬接，只是左躲右闪，渐渐将黄强引向巷子深处。
“怎么？只会躲吗？”黄强追得气喘吁吁，却始终打不中对方，心头火起。
“急什么？”龙天策故意卖了个破绽，引黄强追入染坊废墟。雨后的染坊弥漫着酸腐气息，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果然矗立在院中，树下是半池泛着白泡的石灰水。
“看棍！”黄强怒吼着，一棍横扫龙天策下盘。
龙天策猛地跃起，脚尖点在树干上，使出“鹞子翻身”，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避开棍风，同时一脚踹在黄强后心。
“呃！”黄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去，正好栽进石灰池！
“啊——！”石灰水溅了黄强一脸，他惨叫着捂住眼睛，木棍也扔在了地上。旁边的泼皮们见状，吓得不敢上前。
龙天策上前一步，用脚尖勾起木棍，冷冷地看着在池边打滚的黄强：“还要打吗？”
黄强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时，玉倾城撑着油纸伞，带着紫茜和风影走了进来。她走到黄强面前，紫眸平静地看着他：“黄强，你可知错？”
黄强挣扎着抬起头，石灰水糊了他一脸，疼得眼泪首流：“你……你们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玉倾城蹲下身，从紫茜手中接过清水和布巾，“只是问你，可愿洗心革面，不再为恶？”
黄强愣住了，他预想过被打、被送官，却没想过对方会问这个。
玉倾城将湿布递给他：“我知道你家中有位卧病的老母，每月需五两银子抓药。你靠打家劫舍得来的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黄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神都不大，”玉倾城站起身，语气淡然，“武成王府若想查一个人，并不难。我可以给你一份差事，每月十两银子，足够你母亲抓药，也够你堂堂正正做人。”
黄强看着她清澈的紫眸，又看看地上的石灰水和自己狼狈的样子，想起母亲憔悴的脸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悔意。他挣扎着跪了下来：“小人……小人愿意！只要能让我赡养老母，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玉倾城点点头，对风影道：“带他去前院梳洗，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带到账房领这个月的月钱。”
“是。”风影上前，扶起还有些踉跄的黄强。
黄强回头看着玉倾城，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磕了个头，跟着风影走了。
巷外的泼皮们见老大都被“收编”了，也一哄而散。
龙天策看着玉倾城，一脸佩服：“倾城，你怎么知道他娘病了？”
玉倾城收起油纸伞，紫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前几日让风影去城南打听过，那泼皮虽然凶狠，却还算孝顺。”她顿了顿，看向龙天策，“如何？这‘智收’之法，可比你当初在西北硬闯黑山寨省力多了？”
龙天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还是夫人厉害！不过……让他当什么差事？总不能真让他当保镖吧？”
玉倾城转身走出染坊，声音清泠：“自然是当保镖。不过不是给你，是给我。”
“给你？”龙天策愣住了。
玉倾城回头，紫眸在雨后的天光中显得格外明亮：“西北战局不稳，神都暗潮涌动。我一个妇道人家，身边是需要个悍勇之人护着。”她看着远处渐渐放晴的天空，“何况，收服一个恶人，远比打倒一个恶人，更有意义。”
龙天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捧着书的“女诸生”，胸中装的丘壑，远比他想象的要深。青石巷的积水渐渐退去，黄强的身影消失在前院方向，而玉倾城的身边，从此多了一个沉默却凶悍的护卫。这场雨中的交锋，不仅收服了一个泼皮，更让龙天策对自己的妻子，有了更深的认识。或许，这神都第一美人的智慧，才是他未来战场上，最坚实的后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