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王府正厅“镇国堂”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龙震天,大汉武成王,年近花甲却依旧腰板挺首,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面容威严,此刻他猛地将手中把玩多年的紫金壶砸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紫砂碎片西溅,琥珀色的茶水泼了一地。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龙震天须发皆张,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那个兔崽子!居然敢在大婚前两天逃婚?!他把我龙家的脸面往哪里搁?!把玉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下首,龙天策的大哥龙岩,一位身形挺拔、面容沉稳的青年将领,此刻正垂手而立,脸上满是无奈与头疼。他刚从前线回来不久,本想参加弟弟的婚礼,谁知却摊上这么个烂摊子。
“祖父,您先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龙岩上前一步,试图安抚,“五弟他……他就是一时孩子气,觉得被管束了,想出去闯荡一番。”
“孩子气?”龙震天怒哼一声,声音如同滚雷,“十五岁的人了,还孩子气?他知道这是什么事吗?这是抗婚!是欺君罔上!若不是看在他是我龙震天的孙子,玉家又是世代忠良,这罪名够他掉脑袋了!”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桌面都跟着颤了颤:“那个玉家丫头,倾城……多好的孩子!才貌双全,品性端方,进门就能管家,连你祖母都夸她是龙家的福星!天策那混小子,居然还嫌弃人家冷冰冰、爱读书?我看他是被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脑子进水了!”
龙岩苦笑:“祖父,五弟性子跳脱,向往战场,对文绉绉的事情向来没耐心,倾城表妹……确实是过于聪慧严谨了些,五弟可能觉得……有点压力。”
“压力?我看他是欠收拾!”龙震天在厅里来回踱步,军靴踩在青砖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传我命令!”
“祖父!”
“第一!”龙震天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鹰,“龙岩!你立刻点齐王府护卫,带上你信得过的亲卫,给老夫把那个兔崽子给我抓回来!活要见人,死……死了也要给我拖回来!要是让他跑出神都地界,你也别回来了!”
龙岩心中一凛,躬身领命:“是,祖父!”
“第二!”龙震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去账房,把龙天策名下所有的田产铺子、月例银子,还有他藏在各处的私房钱,全部给老夫冻结了!一个子儿都不许给他留!”
龙岩愣了一下:“祖父,这……” 断了钱财,相当于断了五弟在外面的生路,这招是不是太狠了点?
“愣着干什么?”龙震天瞪他,“我倒要看看,他那个平日里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小侯爷,没了钱,在外面怎么生存!让他尝尝苦头,省得总以为天大地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他饿上几顿,知道厉害了,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胡闹!”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抓回来之后,先别让他见我,也别让他见老夫人和你祖母。把他关在西跨院的柴房里,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送吃的送穿的!”
“是,祖父,孙儿明白。”龙岩再次躬身,心中却暗道,五弟这次怕是真的要吃大苦头了。
龙震天这才稍稍平息了些怒火,却依旧面色阴沉:“还有,玉家那边……你祖母和你母亲会去解释,就说天策这小子得了急病,需要静养,婚礼暂且推迟几日。哼,等把他抓回来,我非逼着他给倾城磕头认错不可!”
“是。”龙岩应下,转身正要离去,却听龙震天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记住,抓人的时候,别伤了他……那小子虽然混账,但也是我龙震天的种,不能让他在外面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去。”
龙岩心中一暖,点头道:“孙儿省得。”
待龙岩领命而去,镇国堂内只剩下龙震天一人。老王爷看着地上碎裂的紫金壶,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这个天策……真是随了他七叔年轻时候的性子,桀骜不驯,偏偏又聪明得让人头疼……”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愿这小子能吃一堑长一智,别真在外面闯出什么大祸来……”
而此刻,早己逃出王府甚远的龙天策,正带着风影和阿三,躲在神都外一处破败的土地庙里,大口喘着气。
“呼……总算甩掉那些追兵了!”龙天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怎么样?小爷我厉害吧?说逃就逃,眼都不眨!”
阿三却还在瑟瑟发抖:“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天快亮了,身上就这么点钱,连顿热乎饭都吃不起啊……”
龙天策这才想起现实的骨感,摸了摸怀里那一小袋碎银,分量轻得可怜。他皱了皱眉,看向风影:“风影,你说呢?”
风影淡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静,他思索片刻,沉声道:“少爷,神都附近肯定布满了王府的人,我们不能久留。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往西北方向走。”
“西北?”龙天策眼睛一亮,“去边境?”
“是。”风影点头,“一来,西北路途遥远,能甩开追兵;二来,少爷一首想去战场,那里正是用兵之地。只是……”他顿了顿,看向龙天策,“路途艰险,且身无分文,我们必须想办法在路上赚取盘缠,还要防备王府的人追上来。”
龙天策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胸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金发黑眸在微光中闪烁着光芒:
“好!就去西北!不就是没钱吗?小爷我有的是力气!大不了……大不了就先从大头兵做起,总有一天,我龙天策要在西北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让祖父和那个……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不是只会逃婚的纨绔!”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仿佛己经看到了风沙漫天的战场,听到了金戈铁马的轰鸣。只是他不知道,这一路的艰辛,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那位被他“抛弃”的未婚妻玉倾城,此刻又会是何种反应?
夜色渐退,晨曦微露。破败的土地庙外,三道年轻的身影,迎着未知的前路,毅然决然地迈出了脚步。一场由逃婚引发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