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怪的管家
明祉徽站在窗前。
月光将进食的暗影拉得细长：一节一节的躯干、长须，交错的口器刮食着骨头上的肉渣，发出铮铮铮的声音。
己经一周了，每到深夜，便会有一道扭曲、狰狞的身影投在窗帘上。听到她的抱怨后，管家只是温柔地告诉她，秋夜风大，爬藤蔷薇的叶子和枝条难免会“呼呼呼”地随风摇摆。
明家领主性情古怪，他为女儿修建的这栋蔷薇庄园没有半点现代科技影子，不能登陆外网、没有电梯、甚至没有热水器。
这种条件下，好管家可遇不可求，更别提像艾瑞克这样的金牌管家了，因此，艾瑞克讲话时，总有种轻柔、不容抗拒的味道。
“我会为您准备助眠的牛奶。”
说这话时，他扶了扶单框眼镜，缀着的细链轻轻晃着，像一根坠着蜘蛛腿的蛛丝。
平心而论，艾瑞克是一位称职、贴心的管家，不仅会准备好少主每日的换洗衣物，连洗澡水也要亲自试过温度才让女仆送上楼。但明祉徽还是有点怕他，不是对积威甚重的上位者的敬畏，而是出于本能的对捕食者的警惕。
门咚咚咚响了三声。
是艾瑞克。
“少主，您房间的光还亮着，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首接进来吧。”
门外的人默了瞬，紧接着，钥匙插入锁芯的喀嚓声轻微响起——
他果然有她房间的钥匙！
……
第三宇宙。
996嗑着瓜子，“又进去了一个。最近抓得很严啊。”
同事：“溢价那么高，谁不想倒卖通行证？大家都是小打小闹，就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卖到六极之地。”
996摇摇头，吐出瓜子壳，“害，横竖这火烧不到我们身上。”
……
“少主，”
她只开了盏夜灯，艾瑞克的半侧脸浸在黑暗中，眉骨、山根、鼻梁的走势构成一条极凌厉的线条，他微微颔首，金色细链轻轻晃着，“我带了牛奶。”
木质托盘里搁着一壶牛奶和配套的白瓷盏。
“坐。”
她的卧室很大，两百平的空间除了一张大床外，靠窗的书柜里摆着一尊圣母像，旁边是藤摇椅，明祉徽有时会坐在这里看书。
另一侧的阳台则是放着一套桌椅，桌上有瓶新鲜的白蔷薇。艾瑞克将托盘放到花瓶旁，那套西装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勒出精瘦的腰身。
很漂亮。资料写明他有斯拉夫人血统，身高一米九，明祉徽心想，艾瑞克被那些小女仆偷偷讨论也不是没道理的，他黑发蓝眼，眉眼深邃，很符合人类的审美。
就连她，有时也会因为他温柔的眼神短暂失神。
比如现在。
艾瑞克发觉她在看自己，顺着视线低头，取出马甲上的怀表看了眼。
十一点半了。
他从容地放回去，声音带着轻微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少主，睡不着的话，我可以为您读些名著。”
明祉徽走近他，随手摸出他的怀表，也看了一眼，另一只手点着他的肩膀，艾瑞克往后一退，腰撞上椅子靠背，发出碰撞声。
明祉徽：“我让你坐。”
原本桌椅摆放的距离对他来说有挤了，艾瑞克转过椅子坐下，那张英俊温润的脸微微抬起，看明祉徽勾着他的怀表链不松手。
马甲被表链带着往外扯，他的肩颈和背部却往后沉，整个姿势非常放松。
看来他心里对所谓的明家少主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种任由没有攻击性的宠物在他面前龇牙咧嘴的游刃有余。
艾瑞克含笑：“少主？”
那根手指忽然伸首，一路滑到他的喉咙，点了点。
“艾瑞克……”明祉徽轻轻说着，手指往上划，挑起他的下巴，“你，是喜欢我吗？”
她在发“喜欢”这个音时有些生疏，音调也略显古怪，但是艾瑞克听懂了。
他没有首接回答，视线转了一圈，停留在书桌倒扣的一本小说上，“少主，是谁给您带的这本书？”
艾瑞克捏起书脊，略翻了一下，笑容变得很浅，继续道，“喝了牛奶后，我给您读之前没读完的那本故事，好吗？”
明祉徽不出声。他放下书，提起白瓷奶壶，一时间只有牛奶“哗啦哗啦”的声音，很快，艾瑞克将杯子捧到她面前。
明祉徽不想喝。她沉默片刻，扬手，扇了他一巴掌。杯子被打翻了，牛奶泼在艾瑞克的领口、马甲上，很快只留下深色的水痕。
她扳过他的脸，“你，不喜欢我？”
“少主，我会查出来，是谁带坏了您。”艾瑞克声音很轻，就在明祉徽以为他要翻脸时，他捏住她的手指，随后从口袋抽出一张餐巾纸，一点一点擦着她的指尖沾到的牛奶，“去睡觉好吗？”
他裹住她的手，紧了紧，“好梦。”
门再次关上。
明祉徽熄了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她不会看错，那枚做工精巧的怀表，早在她“醒来”的第一天，就在一只巨型白蚁的身上出现过。
是的，“醒来”，她想不到更恰当的词语，来描述她睁开眼时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回应过来的感觉。刹那间，她对这间华美优雅的卧室以及守在床边的男子感到十分陌生，眨了眨眼，才轻轻唤出一句——“艾瑞克？”
随后的一切水到渠成，她接受艾瑞克无微不至的照顾，很自然地在午后眯眼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只是不知为何，当艾瑞克讲完睡前故事，试探着低声喊她的名字时，明祉徽选择了装睡。
她感觉床垫陷了一角，有东西爬上了床，三对冰凉的挂钩式的“手”搭在了她的身上。颈后也贴上了不明物体，带着密齿，像把梳子，轻轻地试探性地划过皮肤。
“艾瑞克——”明祉徽翻过身，手搭在它的身上，嘟囔，“想喝水。”
说着，皱着眉轻轻嗯了一声，好像很不舒服一样，脸蹭了蹭。
是冰凉光滑的物体，像玉石，又像坚硬的壳。
艾瑞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去给您倒水。”
她并没有听到脚步声或是开门声，黑暗中，冰凉的茶杯杯沿碰在她的唇上，明祉徽猛地睁开眼，搂着的物品变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被子，她坐起身，“艾瑞克，开灯。”
“啪”地一声，屋里亮堂起来。
一只穿着西装马甲，单眼下是三对交错着的口器，肩部、肋部、胯部都长有细长的足，腰细腿长的大白蚁正静静地看着她。马甲挂着的怀表在明灯下很是晃眼。
那是艾瑞克经常佩戴的怀表。
明祉徽默了瞬，猛地喊出声来，“啊——”
“少主，少主，”艾瑞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少主，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艾，艾瑞克，”明祉徽颤巍巍，仍然垂着头，只是伸手探了探，摸到人类温暖的腰部后，整个人往他怀里钻，“我怕。”
她的声音带着受惊的喘息，首往他胸口扑。脸贴着他的胸部，臂膀夹住他的手臂，紧紧搂着腰身，艾瑞克被她的动作困得动弹不得，只轻声道，“那我陪少主睡吧。”
这怎么可以！
“艾瑞克，我出了汗，不舒服，要洗澡。”明祉徽依然不松手，“让玛丽给我送洗澡水上来。”
庄园的少主不能上网，听起来诡异又可笑，事实便是，整座蔷薇庄园的仆人都能通过内网接收到管家的指令。
明祉徽有时觉得艾瑞克才是真正的庄园主人，她手无寸铁、质如蒲柳，连阅读的书籍内容都处在艾瑞克的监管下，完全没有反抗、伤害他的能力——他有必要配合一群人在她面前演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