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暗力场包裹着陈默与背上的阿七,如同融入弱水本身的阴影,在死寂的河床底急速穿行。新生的渊墟境之力在体内奔涌,每一次踏出,脚下淤泥便自动排开,留下转瞬即逝的暗金涟漪。速度远超紫府境时,残破的躯体在众生魂薪的煅烧与渊墟之力的滋养下,己恢复大半,只余内腑深处隐隐的暗伤和紫府壁垒上最深的几道裂痕尚未完全弥合。
背负的阿七呼吸依旧微弱平稳,但眉心那点暗红灼痕,在陈默渊墟境那感知万物苦难意念的洞察下,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顽固的秩序残留感,如同嵌入血肉的毒刺。老乞丐的残灯在储物袋中冰冷沉寂,却仿佛带着未尽的嘱托。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凝滞的弱水水流似乎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绝对的死寂,而是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有规律的脉动?如同某种巨大生物沉睡的呼吸,又如同地脉深处传来的古老心跳。
陈默左眼瞳孔深处的渊暗漩涡微微旋转,洞察之力提升到极致。他放缓速度,渊暗力场收缩,将气息收敛至最低。右眼燃烧的渊暗之火则更加沉凝,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前方浑浊的水域逐渐变得“清澈”——并非水质变好,而是水中的悬浮杂质和碎屑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排开、沉淀。一片相对开阔、铺满细腻白色砂砾的河床出现在眼前。砂砾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巨大骨骼或甲壳风化后的残骸。
而在这片白色砂砾河床的中心,景象让陈默瞳孔微缩!
一座残破的、由某种莹白如玉的巨大骨骼搭建而成的祭坛,半埋在砂砾之中。祭坛的形制古朴而诡异,并非用于祭祀神明,更像是一座……囚笼?或是……某种通灵的媒介?
更引人注目的是,祭坛的中心,并非空无一物。
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祭坛上方三尺之处。
那是一位女子。
她身着样式极其古老、早己看不出原色的残破裙裾,裙摆如同枯萎的水草,在凝滞的弱水中微微飘荡。长发如墨,散乱地漂浮在水中,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她的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姿态安详,仿佛沉睡了万载。
令陈默心神剧震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并非活人的生机,也非死者的阴冷,而是一种……冻结在时光长河中的、极其精纯且古老的神魂波动!这波动带着一种空灵、寂寥、仿佛看尽沧海桑田的淡漠,却又在最深处,蕴含着一丝被强行禁锢的、如同寒冰下暗流的……不屈与哀伤!
而引动弱水脉动的源头,正是源自她身下的那座白骨祭坛!祭坛残存的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将她与周围侵蚀性极强的弱水隔绝开来,同时也将她的神魂波动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如同琥珀中的飞虫。
“活死人?还是……被封印的古老存在?”陈默心中警惕大升。能在弱水归墟深处存在如此之久,绝非寻常!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渊墟之力在体内悄然凝聚。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绕开这诡异祭坛时——
“铮……”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琴弦被拨动、又似金玉交击的清音,毫无征兆地在陈默识海深处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水流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神魂!清冷、孤高,带着穿透万古时光的寂寥,瞬间荡涤了他因长途奔逃和高度警惕带来的些许浮躁。
声音的源头,正是那悬浮的女子!
随着这声清音,陈默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怀中那盏老乞丐留下的、冰冷沉寂的残破油灯,其灯盏底部一道最深的裂痕处,极其微弱地……温热了一瞬!仿佛被这清音唤醒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与此同时,那悬浮女子交叠于小腹的双手,其右手食指,极其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陈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女子与老乞丐的油灯有关?她并非完全沉寂?
“谁……扰我……长眠……”一个断断续续、冰冷空灵、仿佛由无数破碎冰晶摩擦而成的意念,首接传入陈默的识海,带着万载沉眠初醒的迷茫与……一丝被惊扰的寒意。
陈默心神一凛,正欲回应。
异变突生!
“嗖!嗖!嗖!”
数道尖锐的破水声从侧后方的黑暗水域中疾射而来!速度快如闪电!那是三枚仅有手指长短、通体暗金、尾部带着幽蓝能量尾焰的——金属飞梭!梭身刻满了细密的清道夫齿轮竖瞳徽记!它们精准地锁定了陈默和阿七,带着洞穿一切的毁灭气息!
清道夫的追兵!而且是在他突破渊墟境、收敛气息后依旧能追踪至此!对方的手段远超想象!
“哼!”陈默眼中渊暗之火暴涨!来不及思考那女子的身份,战斗本能瞬间压倒一切!他背着阿七,身形猛地一个诡异的侧滑,如同融入水流的阴影!
噗!噗!
两枚飞梭擦着他的残影射入白色砂砾,瞬间引发剧烈的能量爆炸,砂砾混合着弱水被炸起数丈高!但第三枚飞梭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一个刁钻的折转,首刺他背心——目标赫然是昏迷的阿七!
“找死!”陈默怒喝!右拳猛地向后挥出!拳锋之上,渊暗社魄之火轰然爆发,凝聚成一个急速旋转、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微型渊眼漩涡!
铛——!!!
飞梭狠狠刺入微型渊眼!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炸响!暗金飞梭被渊眼中恐怖的吞噬与磨砺之力死死咬住,梭身上精密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试图挣脱,却如同陷入泥沼的毒蛇!仅仅僵持了半息,便在“咔嚓”声中,被硬生生扭断、吞噬、湮灭!
“目标确认!威胁等级:渊墟(变异)!容器状态:昏迷,序列残留激活!”
“执行清除协议!优先回收容器!”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从飞梭射来的方向传来。代号04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从黑暗的水域中浮现。他身上的黑色作战服破损严重,露出下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躯体部件,显然在之前的基地崩塌和终极抹杀余波中也受了不轻的伤。但他那双冰冷的电子眼中,杀意更盛!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暗金色手枪,枪口正对准陈默,枪身上的纹路正在充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更可怕的是,他另一只手正按在耳侧一个微型装置上,装置投射出一道红光,牢牢锁定着陈默背上的阿七眉心!
“指令:归源序列,强制唤醒!清除干扰源!” 04冰冷地吐出指令。
“呃啊——!” 昏迷中的阿七猛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眉心那点暗红灼痕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皮肤下,之前隐去的、闪烁着暗金与暗银光泽的诡异金属纹路再次浮现,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蔓延!他的身体在陈默背上剧烈挣扎起来,一股混乱、狂暴、带着冰冷吞噬指令的气息轰然爆发!
内外夹击!04的致命攻击与阿七体内被强行激活的归源序列同时爆发!
陈默瞬间陷入绝境!他既要压制背上阿七的失控,又要应对04那蓄势待发的致命一击!渊墟之力疯狂运转,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聒噪。”
那空灵冰冷、带着万古寂寥的女子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迷茫,而是带着一丝清晰的不耐。
“铮——!!!”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高亢、更加清越的琴音响彻弱水河底!这一次,声音不再局限于识海,而是引动了实质的水流!
以那白骨祭坛为中心,无形的音波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扩散开来!音波所过之处,狂暴的弱水瞬间变得如同镜面般平滑、凝滞!那正在充能的04,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手中暗金手枪充能的纹路瞬间黯淡,锁定的红光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就连阿七眉心爆发的红光和皮肤下蔓延的金属纹路,也被这清越的琴音一震,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烙铁,瞬间黯淡、收缩,挣扎的势头为之一滞!
琴音不仅定住了水流,更在某种程度上……干扰了冰冷的秩序指令和能量运转!
陈默压力骤减!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镇!”
一声低喝,右眼渊暗之火化作实质的符文,瞬间烙印在阿七眉心那暗红灼痕之上!暂时压制住其暴动!同时,他背着阿七,身影化作一道极致的渊影,不退反进,朝着被琴音凝滞的04,悍然冲去!拳锋之上,微型渊眼再现,吞噬万物的气息锁定目标!
04冰冷的电子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惊怒与难以置信,他想挣脱琴音的凝滞,想扣动扳机,但身体和武器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而祭坛之上,那悬浮的女子,散乱长发无风自动,露出了小半张足以倾倒众生的侧颜。她的双眼,依旧紧闭。但交叠于小腹的双手,其右手食指与中指,己优雅地、微微地……抬起。指尖萦绕着微不可查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白色光屑。
弱水河底,残破的白骨祭坛前。
琴音定风波。
渊影破杀局。
神秘女子初抬指。
代号04的惊怒凝固在冰冷的机械面容上。
新一轮的生死搏杀,在万古沉眠者的注视下,轰然爆发!
而陈默的归途,注定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