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浓得有些沉闷。周承睿端坐御案之后，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脸色有些阴郁。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目光却如同毒蛇，缠绕在下首垂首侍立的楚明昭身上。
“楚爱卿，”他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和，却更显虚伪，“摄政王为国操劳，夙兴夜寐，朕心甚慰。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意味深长，“听闻爱卿之女明昭，近日出入王府颇为频繁？甚至……还得了摄政王亲自‘指点’？”
侍立在侧的永昌侯楚沛额上冷汗涔涔，连忙躬身：“陛下明鉴！小女……小女只是感念王爷指点书法，略尽心意……”
“指点书法？”周承睿嗤笑一声，打断了楚沛，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明昭，“什么样的‘心意’，能劳动摄政王亲自下令，让一个未出阁的贵女日日入府‘研墨’？嗯？”他尾音拖长，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敲打。
楚明昭垂着眼睫，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她知道皇帝的目的，无非是想借她敲打父亲，更想离间她与萧景珩那层微妙的关系，最好能激怒萧景珩。
“回陛下，”她声音清晰平静，听不出丝毫慌乱，“王爷待下宽仁，臣女有幸得见天颜，聆听圣训，感念天恩。为王爷研墨，亦是臣女分内之劳，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妄揣上意。”一番话，滴水不漏，既点出是“天恩”才得以入王府，又将研墨之事归于“分内之劳”，轻飘飘地化解了皇帝的刁难。
周承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显然不满意她这番圆滑的应对。他放下匕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哦？分内之劳？那朕倒要问问，摄政王日理万机，批阅奏章，关乎国本。你一个小小女子，整日伴其左右，可曾窥见一二军国机密？若有丝毫泄露……”他声音陡然转厉，“可是灭族之祸！”
“陛下！”楚沛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面无人色。
楚明昭的心也猛地一沉。这是赤裸裸的构陷！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辩解。
“陛下此言差矣。”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如同带着冰碴的寒风，骤然从御书房门口传来！
厚重的门帘被一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猛地掀开！萧景珩一身玄色常服，肩披墨色大氅，挟裹着殿外的寒气，大步走了进来。他目不斜视，径首走到御案前，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瞬间将楚明昭护在了身后阴影里。
周承睿脸色一变：“摄政王？你……”
“臣在殿外，听闻陛下忧心军国大事，恐有泄露。”萧景珩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曾徒手攥住毒箭、此刻还缠着细布的手，伸向御案。
在周承睿和楚沛惊愕的目光中，他稳稳地端起了御案上那盏刚刚由内侍奉上的、犹自冒着氤氲热气的贡品雨前龙井。
“臣以为，”他目光平静地落在周承睿骤然变色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与其猜疑臣下，不如……”
话音未落，那只缠着细布的手，猛地一松！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在死寂的御书房内！
精致的白玉茶盏狠狠砸在金砖地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汤混合着碧绿的茶叶，西溅飞射，如同泼洒开的绝望。碎裂的瓷片甚至溅到了周承睿明黄的龙袍下摆上！
周承睿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铁青，指着萧景珩，手指都在颤抖：“萧景珩！你……你大胆！”
楚沛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萧景珩却仿佛只是掸了掸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垂眸，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流淌的茶汤，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看清楚了，陛下。”他微微抬眼，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里，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警告与冰冷杀意，“臣若真想做什么，您这盏茶……连端到唇边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顿了顿，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周承睿惨白的脸。
“至于她，”他微微侧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僵立着的楚明昭，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令人窒息的强势，“臣的人，轮不到旁人来置喙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