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林晏目光如寒冰淬火，扫过刻痕方位，又凝神俯瞰下方巨岩及稀薄晨雾，命令如冰珠砸落：
“索降岩盘！目标——刻痕标记点！张猛为首，飞爪开道！”
“石磊、吴小乙，紧随其后，钩锁策应！”
“余者，弩上弦，封死洞口！异动者，杀！”
行动迅如雷霆！
粗壮的绳索带着破风声甩下，牢牢缠在凸出岩盘边缘的巨石上。张猛口衔钢刀，腰缠绳索，如同猿猴般第一个滑降下去！石磊、吴小乙紧随其后！
冰冷的晨风灌入衣领，下方深涧的咆哮声近在咫尺。三人凭借标记，精准地落在那片湿滑的黑色巨岩边缘。
“就是这！”吴小乙压低声音，指着岩盘根部阴影最浓处。张猛和石磊立刻上前，钢刀出鞘，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厚达尺许、挂满冰冷露珠的枯藤和浓密如毯的深绿色苔藓。
一个仅容一人勉强挤入、垂首向下、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赫然暴露在熹微的晨光下！
洞口边缘的岩石上，几点早己干涸凝固、却依旧在光线下反射出乌黑油亮的痕迹，清晰无比！正是昨夜惊鸿一瞥的“石蟒脂”残留！
“找到了！”石磊低吼一声，眼中杀气迸现！
“火把！”张猛低喝，接过崖顶迅速垂下的火把，深吸一口气，率先弯腰，侧身奋力挤入那狭窄逼仄的洞口！
张猛侧身挤过狭窄的转折甬道，火把的光芒率先刺破洞内的黑暗，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粗声咒骂：“操！这什么鬼地方！腥得呛死人！”
紧随其后的石磊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蛇腥草！血腥锈味！石蟒脂的松油铁锈气！还有…一股子腐草烂藤的怪味！错不了，就是毒巢！”
吴小乙最后一个挤进来，立刻被眼前景象吸引。空荡的石穴角落，一堆灰烬异常显眼。
“猛哥！磊哥！看那灰！”他快步上前，火把凑近，“冰凉！没半点火星儿！”
他用刀尖拨开灰堆边缘，几根被啃得精光发白的小骨头滚了出来，“是鸟兽的细骨头！啃得太干净了，不像野兽，倒像是…饿极了的人！”
“旁边有灶！”张猛眼尖，发现了灰烬旁几块垒起的石头，蹲下身伸手往灶膛里一探，“靠！底下碳渣摸着还有点温乎气儿！绝对刚熄没多久！”
这发现让他如同被毒蜂蜇了，猛地跳起，环视空荡荡的石穴，钢刀在火光下反射出寒光，“狗日的！真溜了！”
石磊的目光却锁定了石穴最深处。他大步走过去，火把照亮了一块相对平坦、铺着杂乱厚草和破烂粗麻布的地铺。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草垫表面——“清晰的人形压痕！很深，躺了不是一天两天。”
他捻起压痕边缘散落的几根深棕色纤维，指尖搓了搓，“粗麻布纤维，和通气孔、药锄柄上刮到的…一模一样！”
“磊哥！这里有东西！”吴小乙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兴奋，他在石穴另一侧岩壁发现了一个天然石龛。火把凑近，只见龛内赫然放着：
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罐，里面装着大半罐黑黄粘稠的东西。
几片边缘磨得异常锋利、闪着冷光的深色石片。
一小团同样质地的粗麻布碎屑，上面沾染着暗红污渍。
陶罐旁边，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散落在石龛底。
“石蟒脂！还有油罐子！”张猛凑过来嗅了嗅陶罐，立刻确认，“味儿冲得很！”石磊拿起一片石片，借着火光细看锋利的边缘：“打磨得这么薄利…刮毒藤？还是切东西？”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团带污渍的麻布和暗红粉末上，用指甲捻起一点粉末搓开，“赤铁矿粉！颜色、质地，和蛇印里刮下来的完全一致！这麻布上的暗红…怕是调‘血印’时沾上的！”
“毒藤在这里！”孙老头的声音带着惊悸从洞口传来，他刚挤进来就被石穴深处角落一堆扭曲的干枯藤蔓吸引。
藤蔓形态特异，断口处凝结着紫黑色胶状物！“大人！杜老说的‘鬼见愁’！曝晒后残留的毒胶！没错！”他声音发颤，不敢靠近。
石磊站起身，脸色铁青如寒铁。他目光缓缓扫过冰冷的灰烬、微微余温的石灶、凹陷的地铺、装满石蟒脂的陶罐、锋利的石片、赤铁矿粉、粗麻布碎片、以及角落里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鬼见愁枯藤…
“残留油脂尚润，灶膛余温未绝…”他低沉的声音在石穴中回荡，带着冰冷的压迫感，“他离开…绝不超过两个时辰！昨夜我们惊动了他！”
吴小乙迅速检查了唯一的出口甬道，蹲在入口处仔细观察湿滑的苔藓和岩壁：“甬道壁上有新鲜的蹬踏刮痕！入口苔藓被踩烂了一大块！泥还是湿的！刚走不久！”
他抬头，望向洞外翻腾的浓雾和林海，声音带着懊悔，“外面林子密得跟鬼打墙似的，雾又这么大…追不上了！”
林晏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弯腰挤进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沉凝如水的面容。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石穴内每一处残留的痕迹：冰冷的灰烬，铺着粗麻布的地铺，半罐石蟒脂，锋利的石片，赤铁矿粉，鬼见愁的枯藤，紫黑的毒胶…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水滴从洞顶落下的嘀嗒声。
片刻死寂后，林晏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石穴中响起，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冷冽：
“蛇既离穴，蜕痕犹在。此人藏匿断魂崖数年，毒藤油脂皆取自山野，粗麻布、陶罐、石片亦非难寻之物…”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铺凹痕边缘那粗粝的麻布，目光投向石穴之外，仿佛穿透了莽莽山林：
“然数年…非一朝一夕。砒霜入腹尚需引路之水。”
林晏缓缓站起，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如同定海神针：
“追踪林莽，恐中其诱敌之计。当反其道而行——”
他目光如炬，扫过石磊、吴小乙、张猛：
“石磊，持令牌速调云泽县志及柳林坡大火后所有流徙、失踪、隐户卷宗！”
“吴小乙、李水生！即刻秘访柳林坡旧址左近村落，十年间，可有独臂跛足者行踪？可有暗中接济山中人之可疑乡邻？尤其留意…当年曾受柳家恩惠者！”
“张猛！带人查访城内药铺、杂货铺，除‘回春堂’外，近十年可曾有他人零星购买过雄黄、艾草、粗盐、烈酒等山中生存必需之物？留意购买者是否异常！”
命令斩钉截铁：
“蛇影凶狡，巢穴虽空，但其根…必在尘世俗邻之中！掘地三尺，也要把他这数年的‘水’，给我挖出来！”
“卑职领命！”三人齐声应喝，眼中重新燃起炽热的斗志！空穴虽余残毒，追索的利爪，己悄然转向那片滋养了数年孤魂的人间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