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竹镇的晨雾
第一章 青竹镇的晨雾
青竹镇的晨雾是被药香浸醒的。
林昭蹲在镇东头的老槐树下，竹筐里的车前草还沾着露水，指尖被草叶划了道细口，血珠刚冒头就被他舔了舔——从小在药堆里长大，这点小伤他早不当回事。抬头看了眼日头，他拍了拍裤腿站起来，竹筐往臂弯里一挎："阿婆，今儿的艾草给您留了最嫩的尖儿，回头熬粥香。"
"哎哟小昭啊！"篱笆后探出张皱巴巴的脸，是卖豆腐的王阿婆，手里攥着块油纸包，"我家那口子昨儿又说腿疼，你给捎两副祛风湿的膏药成不？上回你给的方子，比镇东头孙大夫的药还管用！"
林昭笑着应下，顺手从筐里挑了把最精神的艾草塞进她手里："您拿这个煮水泡脚，比膏药还利索。"王阿婆连声道谢，转身时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惊飞了停在竹筐沿的蓝背雀。
这是青竹镇最寻常的清晨。林昭踩着青石板往药铺走，鞋底沾着的草屑在晨露里泛着青。他从小在药铺当学徒，师父五年前云游去了，留下他和药铺里的苏清欢相依为命。苏清欢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比他大两岁，生得清瘦，总穿月白衫子，腕间系着串檀木珠，说话轻声细语的，像春天的风。
"小昭哥！"
药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苏清欢端着青瓷碗站在门口，碗里浮着两个糖心蛋："你又去后山采药了？手凉得像冰，快喝口参汤暖暖。"她伸手要接竹筐，林昭却先一步把碗接过来，吹了吹蛋上的糖渍："我不饿，你昨儿熬到半夜配安胎药，该补补了。"
苏清欢的耳尖微微发红，低头绞着袖口的帕子："谁要补了...对了，今儿早起我在药柜第三层发现了包东西，用红绳捆着，师父回来前写的纸条，说是给你的。"
林昭跟着她进了药铺。檀香混着药材的苦香扑面而来，靠墙的樟木药柜泛着温润的光，第三层的抽屉果然塞着个红布包。解开绳结，里面是块半指宽的玉牌，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摸起来凉丝丝的，还带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极了他总在梦里闻到的，山涧里青苔混着松脂的味道。
"这玉牌..."林昭刚要翻过来，窗外突然掠过道白影。他抬头，见个穿月白道袍的女子立在檐角，发间插着支青玉簪，正垂眸看他手中的玉牌，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
"小友手中的'九曜引'，可是从青鸾山秘境得来的？"她开口时，声音像冰锥子掉进玉盘，清泠泠的。
林昭下意识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药筛，陈皮"哗啦啦"撒了一地。苏清欢忙去捡，抬头时也愣住了："这位姑娘...是外乡来的？"
"顾听雪。"月白道袍的女子跃下屋檐，足尖点地时连衣摆都没晃，"路过青竹镇，见镇中有灵脉异动，特来查探。"她的目光扫过林昭手中的玉牌，"这玉牌是青鸾山九曜殿的信物，三百年前随殿主流失，怎会在你手里？"
林昭听得云里雾里。他从小到大只知道青竹镇有座青鸾山，山上有座破庙，从未听说过什么"九曜殿"。正要开口，街角突然传来吵嚷声——是卖糖葫芦的阿福被个穿破棉袄的小乞丐撞翻了摊子，红果滚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小乞丐手忙脚乱去捡，发顶的呆毛在晨雾里晃，"我...我帮你再买一串！"他摸了摸裤兜，却只掏出枚生了绿锈的铜钱。
林昭刚要解囊，那小乞丐却突然抬头，黑葡萄似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手中的玉牌："哥哥...你这玉牌借我看看好不好？我阿娘说过，见着九颗星的石头要许愿的！"
"阿阮！"顾听雪突然出声，语气里多了丝无奈，"不是说好了在城隍庙等我？"
小乞丐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却被顾听雪指尖弹出的片柳叶钉在原地。她走过去，从乞丐怀里摸出个褪色的布包，打开来竟是半块和林昭手中一模一样的玉牌——只是这半块刻着"青鸾"二字，而他那块是"九曜"。
"原来如此。"顾听雪把两块玉牌放在掌心，玉纹竟开始流动，像两条交缠的锦鲤，"三百年前九曜殿与青鸾山共守三千界通道，后来两派因理念不合反目，玉牌也被劈成两半。小友，你可知自己为何能感应到这玉牌？"
林昭摇头。他只记得从记事起，就总梦见座悬浮在云层中的宫殿，殿顶的琉璃瓦闪着九颗星的光。梦里有位穿白衣的女子，抱着个襁褓对他笑："昭昭，快过来，阿娘带你回家。"
"因为你体内有'引灵根'。"顾听雪的指尖拂过他的手腕，凉意顺着血脉往上窜，"能沟通三千界灵脉的体质，万中无一。"她忽然笑了，眼尾的冷意散了些，"小友可愿跟我去青鸾山？那里有你要的答案，还有...能让你施展引灵根的地方。"
"我...我得问问清欢。"林昭下意识看向苏清欢。她正蹲在地上捡陈皮，发顶的珍珠簪子在晨光里泛着柔润的光，听见动静抬头，眼里带着询问。
"去呗。"苏清欢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药渣，"反正药铺有我守着，再说..."她瞥了眼顾听雪，又飞快看了林昭一眼，"说不定能在青鸾山找到师父呢？"
林昭摸了摸怀里的玉牌，又看了看小乞丐阿阮——此刻他正扒着顾听雪的道袍角，眼巴巴地啃着阿福重新买的糖葫芦。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青竹镇的屋檐在阳光下泛着青灰，檐角的铜铃被风掀起，叮咚作响。
他忽然想起昨夜的梦。梦里的女子这次没笑，只是指着远处翻涌的云层说："昭昭，三千界的大门要开了，阿娘等你回家。"
而此刻，他手中的两块玉牌正发出幽光，像两颗落在人间的星。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