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羿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以前都是他命令别人去做事,这还是头次被别人用这种口吻去指挥。
但看沈墨染跟没事人一样,吩咐完了就只顾低头捡钢针。
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拖着虚弱的病体晃晃悠悠往马匹那边走。
这马儿似乎是跑累了,趴在地上还在喘粗气。
倒是平静下来了。
看见过来的是萧羿,还亲昵的喷着气用鼻子拱他。
萧羿伸手拍拍它的脖子以示安慰,然后就在他身上肚子上摸索着,看看它伤在哪里。
等他摸到马屁股上某处,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同时马儿受不住疼嘶叫了一声。
想爬起来却又力气不够,只得认命的再次卧倒。
萧羿摸着那根硬邦邦的东西。
筷子粗细,好像是根铁钉,直没根底。
对一匹马儿来说,也算是下了死手了。
萧羿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瓶金疮药,又从衣服的里衬上撕下一块碎布。
他从小入伍,不是训练就是杀敌。
身上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伤口。
金疮药,都是随身带着的。
“老伙计,忍着点!”
他把药瓶打开撒在碎布上,托在左手上。
右手摸着马屁股上的铁钉,用力一拔!
然后迅速将左手上的金疮药按在伤口上。
不知是老马真的太累了,还是已经疼到麻木。
它虽然又叫了一声,但是没有之前惨烈。
挣扎的幅度也变小了。
“怎么样?”
沈墨染已经收完了钢针。
听见马儿惨叫,赶紧过来查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杀手出现,这马不断闹出动静,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羿把拔下的带血铁钉举给她看。
“伤的这么深。
又狂奔了许久,怕是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
沈墨染叹气。
“这可难办了。
我们现在离营地不知有多远,你又受着伤。
没有马,可根本回不去……”
说着,沈墨染转脸期待的看着他:
“萧国公觉得身体怎么样?
可能在山林间行走?”
留在此处是危险。
赶着马车往回走也是危险。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弃了马车,两人徒步穿过树林。
既可以留着马车在这儿当靶子,又能避开追杀的人。
只见萧羿站起来来,刚张了张嘴。
却突然身形一歪,又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哎!”
沈墨染吓了一跳,赶紧去扶。
却不想一个男人的身躯竟然这么重,
硬生生给她压趴下了。
沈墨染狼狈的翻了个白眼,正欲发作。
突然摸到男人腰间一片湿濡,还传来一股腥臭难闻的血腥气。
想来是伤口崩裂了。
“我真是欠了你的!”
她认命的甩了甩手,艰难从他身下爬出来。
拽着萧羿的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上了车。
……
程阳此刻正在漫山遍野疯了似的找人。
“报!
程副将,前方三里外发现马车。”
程阳一阵激动。
“可发现公爷?”
那人摇头:
“并未。
车上是萧家军辎重,掉了大半,如今只剩两袋糙米!”
萧家军总共有一万人。
两袋糙米,还不够一个人分一口的。
但程阳现在顾不上这个。
“那还不赶快去别的地方找!
若是找不到公爷,咱们萧家军的番号就保不住了。
我也没脸活在这世上!”
他愤怒的甩开了小兵的领子。
“报!
西侧山崖下的河里发现马车。
看车驾是吴寿带来的马车之一!”
程阳发泄了一通,脑子已经有些冷静了。
“目前为止一共发现多少架马车了?
还有多少没找到?”
旁边的军医陈大夫掐了掐手指:
“报回来的车驾已经有九辆,其中吴寿的八辆,萧家军一辆。
没找到的,还有吴寿的三辆,萧家军两辆。
其中就有公爷的一辆。”
程阳点头,焦躁的团团转:
“只有五辆了。
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常烟客也有些心焦。
原本就是来送个药,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这种情况。
“程将军,我家染丫头还在公爷车上,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
虽然染丫头最近在练武,也算得上卓有成效。
可据萧家军说下黑手的是吴寿吴太监,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他是真为染丫头捏把汗。
虽然两人没什么亲缘关系,可是这一路同行同甘共苦,他早已把沈家人视为一家人了。
尤其是沈墨染。
年龄虽小却心性坚韧,遇事比他这个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老头子还要镇定。
他是佩服的很啊!
可不希望她有事。
程阳也心里没底。
可公爷不在,他就是萧家军的主心骨,绝对不能慌。
“小唐,我叫你派几个人盯着吴寿他们,可有动静?”
小唐出去跑了一圈没找到人,一直像根木头似的杵在一边。
闻言木讷的摇了摇头:
“还没有消息。”
完了。
他这下死定了!
他非但没照顾好公爷,还把公爷给弄丢了。
“你亲自去盯着。
沈姑娘足智多谋,一定能躲过吴寿的算计。
只要他与人接触,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沈姑娘连牛朝万那样的恶棍都不怕,定能助公爷逃过追杀,逢凶化吉。
小唐听见沈姑娘。
脑袋里又冒出在曲城时,沈墨染机智假传消息,赶走胡人一事。
瞬间又有了信心。
“对,你说的对。
公爷一定会没事的。
我这就回去盯着吴寿!”
看着小唐飞一般的背影,程阳还是不敢松懈。
“去传令在森林里的人,再加紧点速度。
天亮之前,必须找到公爷的下落!”
他捏着刀柄心痛不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吴寿这会儿正在自已的乌木马车上听曲儿。
路途遥远,歌姬舞婢带不出来,就只能听小太监唱。
幸好他平日里收干儿子有一个万年不变的标准,那就是长得要好看。
不然这萧家军大营里都是男人的臭气,可要怎么让人受得了!
“干爹,吴安大哥都去了这么久了,还没传回消息。
不会……
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小德子也不想在兴头上扰了干爹兴致。
可他们去的实在是太久了。
吴寿睁着迷离的小眼睛:
“什么时辰了?”
这一路车马劳顿的。
他除了吃饭就是赶路,总是在马车上睡着。
都快日夜不分了。
“已经丑时了!”
若是在有人烟的地方,这会儿就该听见鸡叫了。
可这野外,就只能听到不知道名字的鸟鸣。
吴寿终于睁开了眼睛。
“是够久了。”
他记得吴全是说萧羿旧伤未愈,又在曲城添了新伤,都快死了。
这吴安怎么这么久还没完事儿!
“小全子,你去看看。
若是小安子一个人搞不定,就帮他一把。”
吴全只得领命:
“是,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