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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卿泽心中一惊，跨过砖阶，几步跃出菜窖，目光匆忙扫视一圈，见安棠好好地站在屋檐下。
她指着卢元，在急切地说：“按住他，一定要按住他！”
再看卢元，已被衙差按得趴在地上，疯了一样地挣扎！
谢卿泽问：“怎么回事？”
周鱼飞快地跑过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口石缸，禀报道：“主子，这家伙要寻死，想在那口缸上碰死！幸运安姐姐提早看穿他的心思，提醒我们出手，把他拦住了！”
谢卿泽蹙眉：“寻死？”
周鱼点头：“他必是看着罪行要败露，畏罪寻死！”
却听安棠道：“不对！”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她。
安棠神情紧绷，盯着卢元：“他目有凶光，不是寻死，是另有图谋！”
安棠转身指向石缸：“这口缸有问题！”
那是一口齐腰高的石缸，里面无水，只有半缸泥沙，一枝枯荷，似是个疏于打理的荷缸。
谢卿泽用脚尖踢了一下卢元的肩：“这口缸是怎么回事？”
卢元缓缓抬眼，咧了一下嘴：“小人不敢隐瞒，缸底下藏着东西。”
沐川伸手就想挪缸，安棠察觉不对，急忙阻拦：“他在使诈，千万别挪动！卢元面带杀机，这口缸，应该是能杀人的东西。”
沐川的手滞在缸沿。众人均觉得惊讶，多数露出不信的神气。
谢卿泽走到缸前看了看，示意一下：“先把里面的东西淘出来。”
两名衙差上前，把沙子小心地往外挖。
缸里的泥沙淘空，沐川突然神情紧张，拦住扒沙的衙差：“停手！”
他看着缸底说：“大人，这底下别了根铁栓！”
谢卿泽上前，朝里望了一眼，神情骤冷。
缸底钻有一个小洞，一条粗麻索从底下引出来，拴住一根铁栓，横在缸底。
谢卿泽想通了，抬眉道：“怪不得暗室里的木柱间用麻绳互相牵扯，原来机关藏在此处！”
他缓缓回头，阴鸷地盯住卢元，“卢元，你够毒的啊。方才你并非想自尽，是想要了我和沐川的命啊。”
卢元面部扭曲，突然露出狰狞笑容，矢口否认：“大人在说什么？小人只是想寻死啊！”
众人尚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
周鱼惨白着小脸问：“大人，这铁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谢卿泽指了指菜窖，道：“那地下暗室故意设计得极易塌陷，全靠里面的几根木柱支撑。”
他又指向石缸底部的铁栓，“如果本官没有猜错，铁栓上的麻绳透过这石缸底部，穿过穴道，连着地底暗室的支撑木柱。几根木柱间又用麻绳互相连结。”
他虚虚做了个掀起的动作，接着说，“方才，卢元若把这石缸一掀，牵一发动全身，暗室中木柱会被全部扯倒，暗室会塌陷，还在暗室中的我与沐川，便会被活埋在里面。卢元，本官没说错吧？”
卢元开始装疯卖傻：“不，不，我……我疯了，我想撞死……”
众人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沐川有些愣愣的，脱口低语道：“我差点死了吗？”
语气间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倒似有些怅然。
周鱼脑子慢一拍，又问了问别人，才惊觉差点出大事。
他后怕得发抖，眼眶霎时红了，泪珠忍不住滚下来，拉着安棠的袖子，带着哭腔道：“安姐姐，幸亏你识破了他，这要让他掀了石缸，我家主子和川子哥……呜……”
安棠又何尝不后怕。她瞅一眼谢卿泽，不由按了一下自已的心口，这次真的感觉心悸。
谢卿泽也在看她，目光与她一对，飞快地移开眼。
他吩咐衙差：“把暗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到地面上来，以防万一塌陷。”
衙差们忙忙碌碌，案板、木箱、十数口大坛子被搬上来，摆在院中。
谢卿泽用刀鞘挑起卢元的下颌，让他看着那些坛子：“坛子里装的什么，你该知道吧？”
卢元从牙缝中挤出话音：“小人不知……大概是掌柜的存的酒！”
“好。”
谢卿泽拎着卢元的后领拽起来，几乎将他提得腾空，拎到一只坛子跟前，掀开之前打开过的盖子：“你来看看什么酒！”
卢元与坛中的灰白的眼睛猛地对视上，吓得“嗷”地一声，本能地后退。
谢卿泽揪着他不让他跑：“他应该是来客栈投宿的客人吧？怎么，把人家碎了尸装进坛子用石灰培着，就不认得了吗？十二口坛子，便是十二条人命吧！”
在此之前，除了沐川，其他人尚不清楚坛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是有隐隐猜测，也不敢上前验证。
谢卿泽把话点破，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均后退了一步，都想离那些坛子远些。
谢卿泽毫不介意地站在坛子前，活像个紫衣罗刹，半点人味也没有。
他毫不留情地把卢元的脸强按到坛口。尽管尸块撒了石灰，但坛子只装尸体就已满满当当，石灰用量不太足，气味十分刺鼻，其状难以直视，卢元快要吐出来了。
谢卿泽将他一搡，扔到地上，把坛盖盖了回去。
他走向大木箱，又一把将大木箱的箱盖掀开，露出里面的衣物：“这箱子里的东西，想必是这些坛中之人的。好好看看。认得这些东西吗？”
卢元脸色灰败，躬着背道：“小人不知这些东西哪来的……”
“他说谎，他知道！”安棠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谢卿泽险些被卢元活埋，这事安棠记恨在心，胸中蹿着火，目光如刀子似的，能剖他一层是一层。
谢卿泽握着刀鞘，在卢元身周缓缓地踱步，目光始终锁在他发缕散乱的头顶。
“丰年客栈规模不大，统共六间客房，却只有你一个伙计。本官原以为是过年期间，其他伙计告假回家。但本官着人查过之后，发现彭有年只雇了你一个伙计。”
卢元额角淌下汗珠，辩解道：“掌柜的只跟我说，客栈生意不好，再雇不起别人。”
谢卿泽刀鞘搭在卢元颈侧：“你们是怕人多眼杂，撞破你们杀人夺财的勾当！”
卢元打了个哆嗦：“不，不是，我不知道他干的勾当，我只是个打杂的……”
“还有，就算生意再不好，也该有个账本。翻遍了前院后院，却没搜到你们家的账本。”谢卿泽点着卢元的脑门，“你们压根就不记账。几人投宿，几人离开，没有记录，没人知道。即便有客人有入无出，也查无可查。”
卢元滚动着眼珠：“我和掌柜的都不识字，因此……”
安棠冷笑：“一句实话也没有。”
卢元额角青筋爆起，眼里爬上血丝，突然暴跳而起：“妖女！就该把你也剁碎了，装进坛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