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鱼押着齐小刷进来,命令他:“坐下!”
齐小刷赶忙坐到了一只小凳子上,双腿并拢,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
安棠指着屋内,惊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鱼道:“安姐姐莫吃惊。这齐小刷是个出名的笨贼。他每次潜入别人家,不忙着偷东西,先帮人家整理屋子。因此总是耽搁了时候,屋子还没收拾完,就被人家抓住。虽然从未成功偷走什么东西吧,也挺吓人的!两年了,被人家无数次扭送衙门,恶习不改!”
齐小刷低着头,沮丧地说:“两年了,一次也没偷成,好失败。”
安棠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怜惜了。
周鱼“啧”了一声,说:“面罩摘下来!”伸手去摘他的黑布。
齐小刷死死捂住了黑布,哀求道:“不要,我戴习惯了,摘下来难受!”
安棠同情地看着刘小刷,叹了口气:“这是患有严重的吹毛求疵症啊。”
周鱼没听明白:“什么症?”
安棠只劝道:“你别逼他了,让他戴着吧。”她对齐小刷说,“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多谢你了。”
齐小刷见她温和,壮起胆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求您跟鱼哥说说,让他放了我吧。”
安棠看一眼怒气冲冲的周鱼,小心地说:“鱼啊,你看他又没偷到东西,就饶了他吧。”
周鱼道:“安姐姐你有所不知,他虽偷不成,但时常闯祸。”
安棠奇道:“给人收拾屋子,能闯什么祸?”
周鱼尚未来得及说,旁边厢房传来佑宁一声惊呼:“小橘!”
安棠赶忙走到门口:“小橘怎么了?”
佑宁抱着一团衣服进来,缝隙里露出小橘的潮湿的鼻尖。痛心疾首地问齐小刷:“是不是你把小橘洗了?!”
齐小刷眨着眼:“我……我看猫身上有一点灰……特意烧了热水给它洗的……”
“它伤风才好,你……你……”
安棠赶紧上前,把裹着小橘的衣服掀开一点看了看,说:“佑宁,快点上炭盆,给它烘一下。”
佑宁忍着气地去了。
齐小刷惶恐不已地绞着手指:“对……对不起,我忍不住……”
周鱼皱着眉说:“安姐姐,这下你知道他为何闯祸了吧?还有更离谱的。有一次他潜入周员外家,把人家家传的古董给刷得锃亮,沁色都刷没了!周员外气疯了,非要将他投入大牢。他们贼帮花了好多银子才把他赎出去,整个贼帮一整年都白偷了。”
安棠无语!
齐小刷羞愧得头都快埋到膝盖上了:“我是个失败的小偷……”
“也不是很失败。”周鱼说。
齐小刷抬起头,清澈的眼里充满期待。
只听周鱼说:“每次抓到他,都能讹着贼帮交出一批赃物来换人。”
齐小刷的头又低了下去。
周鱼威胁他:“你就给我待在这里,等着你帮主来赎你。若敢逃跑,我扒下你一只鞋子扔水井里去!”
齐小刷惊恐地抱住脚:“不行,不能只穿一只鞋子……”
安棠叹口气,简直不忍心看下去。
周鱼忽记起一事。他问安棠:“安姐姐,我们出门时,佑安没在家看家吗?”
正在给小橘烘毛的佑宁答了:“佑安也出门了。”
“哦。”周鱼便没再问什么。
安棠默默别过脸去。
天色渐晚,四人一起吃了晚饭。
吃饭时,齐小刷总算把面罩取下来了,叠得四四方方搁在一边。
安棠就等着看他长什么样。
长得好乖的小子,一看就好欺负。
周鱼也是难得遇到个能欺负得住的。
饭后,齐小刷戴回面罩,迫不及待地去洗碗,把碗和锅子洗得发光,然后按着周鱼的命令,坐回小凳子,双手规规矩矩放回膝头。
其余人各自去休息。
安棠抱着小橘回自已屋。齐小刷给它洗澡时洗得小心,好在没有着凉。此时烘干了,蓬松得像一朵云,安棠爱不释手地抱着它揉。
小橘尽职尽责地给予回应,圆爪抱住她手腕,脑袋在白绸上蹭。
一不当心,爪子把她袖中的帕子钩了出来。
安棠把帕子从它爪子上摘下来,拿在手里看。帕子上沾的茜草染料红得刺眼。
她记起丰年客栈案中,悬吊彭有年的麻绳红索。谢卿泽说,那麻绳正是用茜草染料染红的。
而程秋家的盆子里,恰巧残留着未干的染料,似是近日染过什么。
当然,仅凭一点染料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茜草是民间最常用的红色染料。或许是程秋娘染过什么——但她眼睛看不见,就算自理能力再强,也不大可能做这种染东西的活儿。
而且,如果近日如果她染过东西,指甲缝里定然会残留红色。但安棠留意过了,程秋娘的指甲并无红色。
那应该就是程秋回家时,染过什么——会不会是麻绳?
当程秋娘得知安家的人上门,那格外戒备的神情,分明在隐瞒着什么,让安棠心中绷起一根警惕的弦,不由前后想了许多。
安棠记得谢卿泽说过,他把程秋从火场中救出之后送入医馆,医师说,程秋以后会毁容,腿脚也会不便。
而丰年客栈留下的脚印表明,凶手是个瘸子。
还有,自七年前程秋自行离开医馆回家,就立刻外出做工了。七年间谢卿泽没断了让人上门照望,但是,竟然从未与程秋碰上。
程秋是那之后就没有回过家,还是即使回家,也对来客故意避而不见?
程秋娘又在替程秋隐瞒着什么?
会是程秋杀的彭有年吗?即便是他,他又为什么模仿骷髅偃师的手法,复制安家人遇害的场景?
安宅出事那晚,程秋告假,成为除了安棠之外,安家唯一的幸存者。
他的告假是真的吗?
程秋,与骷髅偃师会是一伙的吗?
安棠的心似被揪起,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堂屋那边传来说话声将她吵醒。
安棠起床披衣,走到堂屋门边往里一瞧——齐小刷仍然低着头,老实地坐在凳子上。
屋子当间,站着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另一名黑衣人,周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中,肩上横着千机伞,高傲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