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泽手中筷子一顿:“什么鬼宅?”
冯县令赶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谢大人休听这孩子胡说!下官刚上任时,也听说过这事。下官断然是不信这些妖鬼邪说的。想来,不过是些民间谣传罢了。”
冬小青扭着手指:“太爷,那不是谣传!那客店夜里有鬼哭声,我亲耳听到过的!”
冯县令鼓着眼睛瞪他:“冬小青,你今日怎么如此多嘴多舌?当着提刑大人的面,休要说胡话!”
“冯县令……”谢卿泽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你该不会是怕冬小青说漏了什么吧?”
冯县令赶忙摆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怕小孩子言语无状,冒犯提刑大人……”
谢卿泽打断他,问:“我问你,那家客店,已毁于雷击起火了吗?”
冯县令眼中闪了闪:“好似是这么回事……”
却见冬小青睁大眼睛,摇着头:“没有毁掉啊。只是房主不知去向。店主有一年出远门,再没回来。那之后院子一直荒废着。虽然破旧,但屋子还在啊。”
谢卿泽脸上如风雨欲来,阴云密布。
冬小青紧张得屏息低头。
冯县令暗暗剜一眼冬小青,忐忑不安:“一座荒宅的情况,下官的确不大了解。谢大人为何忽然问起那家客店?”
谢卿泽端详着他,缓缓吐出一句:“我上次来时,陪同我调阅旧案的老吏焦升,为何说该客店早已毁于雷击火灾?”
冯县令转动着眼珠:“他大概……”
冬小青已经抓着脑袋说话了:“这话是焦叔说的吗?难道他是年纪大了,记糊涂了?不对啊,歇马坡客店是我们这边出名的鬼宅,他不会不知道啊!”
谢卿泽把筷子往桌面重重一拍:“传焦升过来!”
冯县令唬得跳了起来:“回……回提刑大人的话,焦升他,找不着了啊!”
谢卿眼锋横过去:“什么叫做找不着?”
冬小青也紧张得站了起来,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已口齿清晰,回禀道:“去年秋季,焦叔从衙门按时散值,按理说该回家的。可是次日一早,他家阿婶找到县衙,说焦叔通宵未归,她等了一夜不见人,这才找到县衙来。”
冯县令缓了缓神,补充道:“当时,下官寻思着,他大概是散值后去哪里喝酒,宿到谁家了。但打听了一圈,并没人见着他。焦升也快六十了,下官怕他出意外,安排人手搜寻,却一直没能找到人。”
冬小青挠着耳朵,说:“太爷,我一直觉得这事奇怪。焦叔的家离县衙不算远,道路平坦,正常的话,一刻钟就能走到了。焦叔平时身上又不带钱财,也没有被劫财害命的道理。”
冯县令用眼剜冬小青,嫌他太出风头。却冷不防对上谢卿泽沉沉的目光。冯县令连忙点头:“可不是嘛。”
于是冬小青一脸天真地站着,似半点没接收到冯县令的暗示。
谢卿泽自顾自吃了几口菜,问:“冯县令,此事后续如何?”
冯县令痛心疾首地击着掌心:“老焦他一个人快六十的人,没骑驴没骑马,他能去哪?料想出不了远门。但这潭县就这么点地方,都搜遍了,也不见踪影!这事后来正式立了案,下官查了一通,也没找着他人啊!他的夫人眼睛都哭瞎了……”
谢卿泽拿起面前的空着的小酒杯把玩:“一个大活人,还是县衙的吏胥,如何会凭空消失?”
他把空杯在指间转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冯县令脑子好似总是慢一拍,拍着脑门苦思:“好像是……”
冬小青已然抢答了:“我记得!是去年中秋节前一天,八月十四的晚上失踪的。”
冯县令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杯子在谢卿泽指间停住,他问沐川:“我们上次来潭县,是哪一天离开的?”
沐川想了想,答道:“八月十三。”
谢卿泽眼中闪过厉色,又问冬小青:“冬小青,架阁库那个瘸腿的阿七,是什么时候请辞的?”
冬小青说:“是在焦叔失踪后没几天。”
冯县令只能附和:“对对对。”
谢卿泽目中闪动:“本官刚来巡查完,贵县衙就接连消失了两个人。真是巧啊。”
大冷天的,冯县令用袖子揩了揩额头,附和地说:“的确巧的很,巧的很。”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谢卿泽掂着杯子,“我问你,焦升失踪后,可派人搜索过歇马坡客店?”
冯县令点着自已的太阳穴,似想点醒不太清楚的脑子:“当时全县都翻遍了,那一片想必……应该……”
他似猛地记起什么似的,瞪着冬小青:“冬小青,寻人是你们捕房去的,你可记得有没有搜过那客店?”
冬小青尴尬地抓了抓脑袋,支支吾吾:“去倒是去了,但是……没进去……”
“什么?!”冯县令胡须发抖。
冬小青吞吞吐吐:“我们原是打算进去的。但是,那天刚到歇马坡下,就听到呜呜咽咽的鬼哭声……”
冬小青苦起脸,“我们觉得怕,不敢往前走。我们商量一番,说焦叔不可能在里边,我们就……就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