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泽侧耳仔细听着,忽然指了指一个檐角,命道:“沐川,去那处查看一下。”
沐川应声而动,踩着屋前枯树借力,飞身上了屋檐。
冬小青被甩下,又不敢挨谢卿泽太近,分外可怜。
谢卿泽在底下闲庭信步似地四处看,问冬小青:“你认识年有锋吗?”
冬小青的脸立刻皱了起来:“这人不是好东西!”
“怎么说?”
“他年轻的时候,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混子,偷鸡摸狗欺男霸女,天天惹事,他爹娘早早就被他气死了!不过那时候我还小,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冬小青指了指屋子,“不过,他爹娘死了以后,他开了这家客店,倒好似收了心,老老实实做了生意。可惜只做了两年,就不知跑哪去了。”
他左右偷瞄一下,压低声说,“旁人都说,他大概是死在外头,不会回来了。他家里也没别的人,有贪便宜的见这宅子一直空着,便起了念头,想占了宅子,也在此处开客店做生意。”
冬小青觉得那鬼哭声就在身后,领口似有人吹气,他缩了缩脖子,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挨得离谢卿泽近了些,接着说,“不料,天一黑,宅子里就响起鬼哭声,把占宅子的人吓出一场病,差点丢命。从那以后,没人敢打这客店的主意,就这么空着了……”
屋檐上突然响起话声:“抓到鬼了!”
冬小青吓得“嗷”的叫唤一声,一把抓住了谢卿泽的衣袖。
谢卿泽冷眼睨着他的一对爪子。冬小青反应过来,赶忙松开手。
沐川蹲在屋檐上,把手中一物丢了下来。“大人接着!”
谢卿泽伸手接住,是一管寸长的小竹管。
沐川在上边说:“这是个特制的风哨,一旦受风便会发出声响。”
谢卿泽将风哨凑在唇前吹了吹,果然,吹出一声细细的呜咽。
冬小青瞪大了眼睛:“这东西,跟焦叔做的鸽哨很像啊!”
谢卿泽动作一顿:“焦升会做鸽哨?”
冬小青点头:“焦叔好玩鸽子,家里养着一群呢。鸽子身上系的哨子,他都是自已做的。鸽群一飞起来,呜呜的特别好听……”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鬼哭就是这玩意发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只有晚上才会发出声音?”
谢卿泽把风哨在手里掂着看:“一是因为夜间风急,比起白天更容易吹响它。再者,门外就是出入县城的必经之路,白天时车马过往频繁,即使偶尔有声,也很容易被噪音掩盖。夜间安静,人又心怀恐惧,使得这哨音听起格外清晰。”
他冷笑一下,“装神弄鬼的拙劣手段,就将你们一帮捕快吓到尿裤子!”
手一扬,把风哨丢给冬小青。冬小青攥着它,羞愤得面红耳赤。
冷风掠过庭院,四周的呜咽声还在此起彼伏。
冬小青狠狠跺了一下脚:“我…… 我再也不害怕了!我这就去把那些破哨子都找出来!”
他开始绕着屋子上蹿下跳地找哨子。
沐川站在屋顶张望了一下,高声说:“大人,这客店有个后院。”
谢卿泽目中一闪,从房屋一侧的过道快步走向后院。
后院荒草丛生,看不出地面是否有塌陷后的凹陷,也难以判断地下是否埋着秘密。
但是,谢卿泽在院墙一角发现一口破缸,把沐川叫过来,拿火把照了照,缸底有个圆洞,分明不是意外破碎,而是人为钻磨的。
沐川看着那圆洞,说:“大人,看这洞眼,跟丰年客栈后院那口藏着机关的石缸如出一辙啊!”
谢卿泽回头看着荒芜的院子,说:“尽管一时找不到铁栓、麻绳一类的证物,但院子的地下,多半也掩埋着黑坛,困着一个个冤魂。”
冬小青在前院,已寻到了大部分挂在屋檐的风哨,有一只却迟迟找不到,尚在风中拖长着声音哭泣着。
仿佛真的是地下的冤魂在哭诉。
沐川看了看偌大的院子,请示道:“咱们人手不足,要不,属下去催一下冯县令,让他尽快组织人手挖掘一下?”
谢卿泽在风中嗅了嗅,说:“这风中有腥秽之气。地下即使埋着尸体,年长日久,也不该散发这种气味。有些不对劲,你先去找找。”
沐川应着,在杂草中趟走着搜索。
冬小青已围着屋子奔走了数圈,也确定不了那风哨的位置,气得炸毛,嚷嚷着:“到底藏哪了啊啊啊!”
谢卿泽绕过去,在店客堂屋的门口挡住了暴走的冬小青。
他蹙着眉对冬小青说:“只知道在外边转,不知道进屋找找吗?”
说着抬腿往门上踹了一脚。门上的锁扣早已锈断,“哗”地大开。他转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蓦地色变!
冬小青没察觉,伸头就想往里张望,被谢卿泽一把抄住后领,捂住了眼。
冬小青挣扎着:“大人……”
谢卿泽不松手,稍稍抬高了声音:“沐川!”
还在后院搜查的沐川应声而来,直接翻过屋顶落在门口,举起火把往里一照,愣住了。
屋子里破烂的家具蒙灰,垂着朽成丝缕的帘幕。
有一个人形悬在半空,脏污破烂的深色衣衫罩着干枯的身体,房梁上垂下已经褪色的红索,牵扯着他的手脚,像一只干巴巴的大型傀儡。
那是一具枯尸,歪首斜颈,手舞足蹈,宛若一只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