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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漫过东边山尖时，姜宇的后背还残留着晶核碎裂时的震颤。
他单膝跪在营地外的碎石上，掌心的灵心镜残片像块烧红的炭。
隔着一层薄茧仍烫得他指尖发颤。
小周抱着雷长老瘫坐在五步外的草堆里，年轻人的衣襟被划破三道血口，正用发抖的手往长老唇间喂水；
苏瑶的银弓还搭在弦上，箭尖凝着半缕银光，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一寸寸刮过西周山林——她的发梢沾着碎石渣，额角一道血痕正顺着下颌往下淌，却仿佛毫无知觉。
"姜少！"营地方向传来欢呼，几个年轻武者举着火把冲过来，"可算把你们等回来了！
张盟主刚让人宰了两头野鹿，说要给诸位庆功——"
"庆功？"雷长老突然剧烈咳嗽，枯瘦的手按住胸口，"
那晶核剥离时...我封印盘底多了道纹路。
"他哆哆嗦嗦摸出青铜盘，月光下，盘底暗纹蜿蜒如活物，"
和玄霄真人的玉牌...一模一样。"
姜宇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晶核碎裂前那道月白身影，想起风里飘来的"欢迎回到棋局"。
喉间像卡了块烧红的铁。
灵心镜残片突然在掌心震动，玄霄真人的虚影从碎片里浮出来。
唇形急骤开合——这次不是"轮回"，而是"地脉"。
"苏瑶。"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身侧人能听见。
女武神转头，银弓随着动作轻颤，发间血珠坠在他手背。
"灵心镜在抖。"他摊开手，残片上的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
像...在感应什么没清干净的东西。"
苏瑶的手指轻轻抚过残片，指尖掠过玄霄虚影时，弓身突然嗡鸣。
她抬眼，月光落在她染血的睫毛上："营地外围的警戒，我去加三重。"
庆功会的喧哗在半里外接踵而至。
张盟主的笑声震得篝火噼啪响，他拍着姜宇的肩。
酒气裹着烤鹿香扑面而来："姜小友这趟可立了大功！
那裂缝折腾三个月，多少人折在里头——"
"盟主。"姜宇截断他的话，掌心的残片仍在发烫，"裂缝闭合不代表结束。"
周围举着酒碗的武者顿住。
张盟主的笑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虎纹玉佩——那是联盟大印的凭信。
雷长老突然撑着石桌站起，青铜盘"当啷"砸在桌面："姜少说得对。
方才我查过封印盘，裂缝残留的能量...在往地脉里钻。"
篝火噼啪爆开一朵火星，落在张盟主的衣袖上。
他猛地抖了抖袖子，笑容重新堆起来："雷老多虑了，那裂缝都合上了，能有什么——"
"灵心镜不会骗人。"姜宇打断他，残片在他掌心烫出红痕。
"它在震，震的频率和玄霄真人玉牌上的纹路吻合。"他指尖抵着眉心，眼前闪过晶核里那道人影，闪过毒刺魔临死前的血痕，"
玄霄真人说'小心轮回'，毒刺魔刻的警告...是'晶核剥离是开始'。"
营地突然安静下来。
苏瑶的银弓不知何时架在膝头，弓弦绷得像根冰线。
雷长老的手按在青铜盘上，指节发白："我...我去取地脉图。"
半个时辰后，姜宇蹲在篝火旁，地脉图被他用匕首划得支离破碎。
苏瑶凑过来时，看见他指尖在岩石上划出的痕迹——那是裂缝原址的地形，中间用朱砂点了个醒目的红点："能量残留没散，在往下沉。"他抬头，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得去裂缝原址看看。"
"现在？"苏瑶摸了摸腰间的箭囊，银弓己经背在背上，"后半夜月最暗，适合潜。"
裂缝原址的岩壁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道被刀劈开的伤疤。
姜宇贴着岩壁往下挪，指尖触到石缝里的青苔——带着股甜腥，是能量污染的味道。
苏瑶跟在他身后，弓尖扫过之处，青苔簌簌脱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岩纹。
"停。"姜宇突然抬手。
下方传来细碎的爬行声，像无数指甲刮过骨茬。
苏瑶的银箭己经搭在弦上，月光顺着箭杆流淌，凝成冷白的光刃。
三只影噬兽从岩缝里钻出来。
它们比寻常影噬兽大了一圈，黑鳞泛着幽蓝。
红瞳里翻涌着浑浊的光——那是能量污染到极点的征兆。
最前面那只突然暴起，速度快得带起破空声。
獠牙擦着姜宇的脖颈划过，在岩壁上咬出个深洞。
"小心它们的毒！"雷长老的警告突然在姜宇脑海里炸响。
他旋身避开第二只的扑击，至尊骨在脊椎处发烫，骨纹顺着皮肤爬上手背。
他猛地拍向地面，被污染的灵气顺着掌心的纹路倒灌。
那只影噬兽突然发出尖啸，黑鳞下渗出黑血，瘫在地上抽搐。
苏瑶的光箭几乎同时射出。
第一箭贯穿第三只的左眼，第二箭钉住它的后心。
第三箭却在半空偏了寸许——那影噬兽竟在濒死时爆发出更快的速度，擦着苏瑶的右臂划过，在她雪色衣袖上撕开道血口。
"走！"姜宇拽住她的手腕往岩缝深处跑。
身后传来更多爬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他能听见苏瑶的喘息就在耳边，能感觉到她的血滴在自己手背上。
温热的，带着股清甜的腥。
岩缝在深处拐了个弯，露出条向下的石阶。
姜宇的脚步顿住——石阶尽头泛着幽蓝的光，像条沉睡的巨龙，正缓缓睁眼。
"那是..."苏瑶的声音发紧。
"灵脉。"姜宇攥紧灵心镜残片，残片上的玄霄虚影突然清晰起来。
指尖正对着石阶下方，"裂缝残留的能量...在往灵脉里钻。"
身后的爬行声更近了。
姜宇扯着苏瑶往回跑，至尊骨的护罩在两人身周亮起，撞开扑上来的影噬兽。
他能感觉到灵脉里的能量在沸腾，像团即将炸开的火，而他们此刻站在导火索上。
当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岩缝时，晨雾正第二次漫过东边山尖。
营地的篝火己经熄灭，只剩下几缕残烟飘向天空。
苏瑶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血透过指缝往下滴；
姜宇的衣襟被划得破破烂烂，却死死攥着灵心镜残片。
残片上的玄霄虚影正在消散，最后一个字却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清。"
"得把灵脉里的残留能量彻底清了。"
他转头看向苏瑶，后者的银弓还在滴着影噬兽的黑血，"现在就去告诉张盟主。"
苏瑶点了点头，发间的血珠落在晨雾里，像颗颗坠落的星。
而在他们身后的岩缝深处，灵脉的幽蓝光芒正越来越亮。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道裂缝，缓缓睁开眼睛。
姜宇拽着苏瑶冲进营地时，后颈的血珠正顺着衣领往脊梁骨里钻。
篝火早灭了，只剩几星余烬在石坑里苟延残喘。
映得张盟主的脸忽明忽暗——他还坐在那张铺着虎皮的石凳上，酒碗搁在膝头，碗沿凝着半圈褐色酒渍，显然方才的庆功宴早散了。
"盟主！"姜宇踉跄两步，至尊骨的灼痛从脊椎窜到太阳穴。
他松开苏瑶的手，后者立刻退后半步。
银弓斜斜架在臂弯，染血的袖角被夜风吹得轻颤。
张盟主的目光先扫过苏瑶臂上的血口，又落在姜宇破破烂烂的衣襟上，喉结动了动："这是...又遇上影噬兽了？"
"比影噬兽更麻烦。"姜宇扯下块布按在颈侧的抓痕上，掌心的灵心镜残片还在发烫。
"裂缝里的残留能量没散，正往灵脉里钻。
再不清干净，用不了三天，裂缝就得重新裂开。"
张盟主的手指猛地掐进虎纹玉佩里。
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挤成团："姜小友，不是老夫不信你——前三个月为了封裂缝，联盟折了十七个武师，三个武宗。
现在贸然动灵脉...万一引发地脉暴动..."
"所以才要小规模探索。"
姜宇弯腰抓起块碎石，在地上画出裂缝原址的轮廓，"我带苏瑶下去，雷长老用封印盘定位能量走向。
只要找到残留能量的聚集点，用灵心镜引出来——"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营地角落的帐篷，"雷长老呢？"
"在我这儿！"雷长老的声音从帐篷里飘出来。
老人掀开门帘，怀里抱着半人高的木箱，箱盖敞着，露出一叠泛黄的绢帛，"方才听你们说地脉，我把当年玄霄真人留下的封印手札找出来了。
"他踉跄着走过来，绢帛在怀里簌簌响，"要清理残留能量，得先知道这裂缝...到底是怎么来的。"
姜宇接过雷长老递来的绢帛。
指尖刚触到纸面就顿住——绢帛上的字迹不是用墨写的，是血。
暗红的纹路里裹着细碎的灵气，他刚运起一丝真气。
绢帛突然泛起微光，一行小字浮出来："裂缝非天灾，乃人为之祸。
百年前有高人以'虚空晶核'强行撕裂空间，只为唤醒沉睡于地脉深处的'幽冥王'。"
"幽冥王？"苏瑶的银弓"嗡"地轻鸣。
她凑过来，发梢扫过姜宇手背。
"我在古籍里见过这个名字...是上古时期被封印的大凶，靠吞噬地脉灵气复苏。"
姜宇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毒刺魔临死前在岩壁上刻的血字"晶核剥离是开始"。
想起晶核碎裂时那道月白身影说的"欢迎回到棋局"
喉咙突然发紧："所以毒刺魔他们...只是引子？
真正的后手，是要借裂缝把幽冥王放出来。"
"姜少！"
营地外围突然传来惊呼。
苏瑶的银箭几乎瞬间搭在弦上，箭尖的银光划破夜色。
姜宇猛地转头，看见守在西墙的两个武者正顺着木栅栏往下滑，眉心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首接震晕了。
更远处，三堆篝火同时熄灭，黑暗里飘来一股熟悉的冷香，像雪夜梅枝上结的冰。
"是他。"姜宇的声音低得像淬了冰。
他认得这气息，晶核碎裂前那道月白身影出现时，风里就裹着这样的冷香。
灵心镜残片在掌心剧烈震动。
玄霄虚影最后消散前说的"清"字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响——不是清理能量，是清理棋局里的人。
苏瑶的箭尖微微偏转，指向营地中央的指挥所。
那是顶用玄铁加固的帐篷，张盟主的虎符、联盟的地脉图。
还有玄霄真人留下的最后一批封印玉牌，都锁在里头。
冷香正从指挥所方向飘过来，像条无形的线，牵着姜宇的目光往那里拽。
"保护雷长老。"姜宇扯下腰间的匕首抛给苏瑶，转身往指挥所跑。
至尊骨在脊椎处烧得发烫，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那道身影来了，带着百年前的棋局，带着幽冥王的苏醒，而这一次，他不会再当棋子。
指挥所的门帘在他眼前晃动。
门帘后漏出一线幽蓝的光，像极了裂缝深处灵脉苏醒时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