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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卯时，裂缝入口处的黑雾比往日更浓。
姜宇站在最前，玄铁战靴碾过凝结着黑霜的碎石。
掌心的灵心镜残片微微发烫，像块活物贴在肉里。
他回头扫过身后二十人——苏瑶束着高马尾，银白弓背在月光下泛冷，箭囊里十二支光箭的光晕将她侧脸照得愈发冷肃；雷长老抱着半人高的青铜封印盘，指尖还沾着今早调配的符墨；其余精锐武师腰间悬着他连夜炼制的定魂符，符纸边缘的金纹随着呼吸明灭，像一串会喘气的星子。
"都检查护符。"姜宇开口，声音裹着晨雾的凉。
"灵心镜能定我方向，但空间乱流会冲散神识，护符一旦熄灭，立刻拽身边人衣角。"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队尾新加入的年轻武师小周身上——那孩子昨晚还攥着他衣角问"里面有吃人的鬼吗"，此刻正拼命点头，喉结上下滚动的幅度比护符亮得还快。
苏瑶的指尖轻轻叩了叩弓身，嗡鸣像根无形的线串起所有人的神经："我断后，遇袭三息内支援。"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姜宇知道，这是她进入战斗状态的标志——上回在千机阁救他时，她也是这样，弓弦绷得能割断风。
裂缝深处突然传来类似骨节摩擦的声响，像有什么大家伙在翻身子。
小周的护符"啪"地暗了一瞬，雷长老的封印盘"叮"地震出一道金纹。
在众人脚下画出半圆。
姜宇的灵心镜突然灼烫，他猛地攥紧。
残片上的裂痕里渗出淡青色流光，像活过来的血管。
"走。"他率先踏进黑雾。
空间扭曲来得毫无征兆。
姜宇眼前的景象突然碎裂，左边是开满桃花的山谷。
右边是燃烧的战场，头顶悬着三个月亮。
他咬舌尖尝到血味，灵心镜的光顺着经脉窜遍全身。
那些幻象便如薄纱被扯开——原来他们正站在一条倾斜的石道上，两侧岩壁渗出墨绿色黏液，每滴黏液落地都会炸出个半尺深的坑。
"幻象是根据识海弱点生成的。"
姜宇抹掉嘴角血，余光瞥见小周正对着空气挥剑，剑尖戳在岩壁上迸出火星——那孩子的幻象该是被妖兽追的场景。
他扬手撒出一把醒神散，药粉遇空气化作金色雨。
小周猛地顿住，望着自己发抖的手，耳尖通红："对不住姜少，我..."
"护符还亮着，算你过关。"姜宇拍他肩膀，掌心悄悄注入一丝真气稳住他乱跳的心跳。
苏瑶的声音从队尾传来："右后方有动静。"
众人转头，岩壁上的黏液正凝成半透明的影兽，獠牙上滴着和黏液同色的毒。
"雷老，封路！"姜宇抽出腰间的乌鞘剑，剑鞘上的镇魔纹突然亮起。
雷长老的封印盘"轰"地砸在地上，十二道金绳窜出，将影兽困成茧。
苏瑶的光箭己经射出，穿透茧壳时发出刺啦声响，影兽的哀鸣里竟带着人的哭腔。
"是被污染的修士残魂。"
姜宇盯着影兽消散后岩壁上浮现的暗纹——那些纹路他在古籍里见过，是百年前"万毒门"用来炼魂的阵图。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灵心镜残片在掌心烫出红印，像在提醒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当众人被岩壁上的青铜门挡住去路时，姜宇的灵心镜突然安静下来。
门楣上刻着"封魔殿"三个古篆，每个字都渗着暗红，像被血泡过千年。
雷长老凑近门扉，指尖刚碰到铜纹，整扇门便发出钟鸣般的震颤："这是...困灵禁制！
任何能量波动都会触发自毁，轻则炸碎经脉。
重则..."他没说完，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
"我来。"姜宇按住他欲掐诀的手。
他闭眼，至尊骨在脊椎处发烫，灵魂之力如雾散开，触到禁制的瞬间，他猛地睁眼——那些纠缠的能量丝线里，竟缠着半枚破碎的玉牌，牌面刻着"玄霄"二字。
"是玄霄真人！"雷长老突然拔高声音，胡须都在抖，"
百年前失踪的那位封印大宗师！
他的玉牌我见过，当年我在宗门禁地当杂役，曾偷瞧过...原来他是来封这裂缝的！"
姜宇的灵魂之力顺着玉牌残片探进去。
听见模糊的传音："若见此牌，莫动杀招...晶核非自然...勿信..."
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人掐断了线。
他睁开眼时，额角己渗出冷汗，却朝雷长老点头："禁制认主，你可以破了。"
青铜门缓缓打开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殿内中央悬浮着一块一人高的晶体，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却透着刺骨的冷。
姜宇的灵心镜突然疯狂震颤，几乎要从掌心挣脱，他猛地松手。
残片"咻"地射向晶核，在半空停住，与晶核形成共鸣。
"虚空晶核。"雷长老的声音发颤，"传说能稳定空间裂缝的至宝...但这颗..."他凑近些，瞳孔骤缩，"表面的纹路是人为刻的！
这不是自然生成的，是有人把它种在这里！"
姜宇伸手触碰晶核，指尖刚碰到冷硬的表面，脑海里突然炸开惊雷。
他看见无数画面：玄霄真人跪在晶核前，血从七窍涌出；
毒刺魔的毒刺扎进某位强者的胸膛；
还有一双布满鳞片的手，正将晶核按进裂缝最深处...
"呕——"姜宇后退半步，撞在苏瑶怀里。
她的手臂立刻圈住他腰，弓己经搭在弦上，目光如刃扫过西周："怎么了？"
"有...意识。"姜宇捂住太阳穴，灵魂像被火烤着，"晶核里有东西，在看我们..."
话音未落，晶核表面的光突然暗了一瞬。
殿外传来熟悉的腥臭味，那是毒刺魔特有的腐毒气息。
苏瑶的光箭"咻"地射向门口，却只穿透了一团黑雾。
黑雾里传来低沉的笑声，像石子滚过枯井："小娃娃们，来晚了。"
姜宇猛地抬头，灵心镜残片正缓缓坠向地面。
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新的裂痕——像极了毒刺魔毒刺的形状。
黑雾翻涌如沸，毒刺魔的笑声裹着腐臭的腥气漫进封魔殿。
众人瞳孔骤缩——那团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实体：两米高的躯体覆盖着暗青色鳞片，每片鳞甲边缘都渗着荧光绿的毒液，尾椎处三根半透明毒刺倒钩着，尖端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洞。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半张是人类老者的枯槁。
半张是野兽的獠牙，眼眶里燃着幽绿鬼火。
"新纪元？"
姜宇抹掉嘴角因灵魂冲击溢出的血，至尊骨在脊椎处灼烧，像有团火要破体而出。
他盯着毒刺魔额间若隐若现的鳞片纹路——与他在晶核幻象里看到的"鳞片手"如出一辙，"你连晶核里的意识都驾驭不了，也配谈开启？"
毒刺魔的鬼火瞳孔猛地收缩，半张人脸扭曲成暴怒的狞笑："小崽子倒会看门道！可你猜是谁给了我这副躯体？是谁让我在裂缝里养了十年毒？"
他尾刺猛地扫向最近的小周，青年武师瞳孔骤缩，下意识要躲，却见一道银光掠过——苏瑶的光箭精准钉在尾刺关节处，箭身爆发出净化之力，毒刺魔发出刺耳尖叫，尾刺竟被灼出焦黑缺口。
"护符亮着的都退到雷老身后！"
姜宇反手抽出乌鞘剑，剑鸣如龙吟。
他早在上月围剿毒刺魔余党时，便从俘虏的毒修记忆里得知这老怪惯使毒雾阴招。
昨夜特意用玄参、鹤顶红、清心草炼了三炉净灵散，此刻掌心暗掐诀。
二十道金色光罩"嗡"地从众人脚下升起，将毒雾挡在罩外。
"好手段！"雷长老抚着封印盘的手稳了些，盘上金纹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流转。
"小友早有防备，老身便放心了！"
他指尖蘸着盘底残留的符墨，在空气中画出半枚封魂印——这是专为剥离晶核准备的术式，需要配合高位箭术锁定晶核波动。
苏瑶看懂了他的手势。
她足尖一点岩壁，银弓在掌心转了个弧，十二支光箭同时离弦，在晶核周围织成光网。
箭鸣声中，雷长老的封魂印"轰"地按在光网上。
晶核表面的人为纹路突然暴起红芒，像被戳到痛处般剧烈震颤。
"敢动我的晶核！"毒刺魔彻底癫狂，半张人脸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毒囊。
他张开双臂，周身毒雾凝成千万根毒针，"去死！"
姜宇的乌鞘剑突然离手，剑身悬浮在众人头顶。
镇魔纹迸发万丈金光——这是他用至尊骨之力催发的"护道剑"，专门抵御群体攻击。
毒针撞在剑幕上，发出炒豆子般的噼啪声，却连剑纹都没擦出痕迹。
趁此机会，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灵心镜残片上："残片认主，给我锁！"
灵心镜突然暴涨三寸，残片上的裂痕中渗出青色流光，如活物般缠上毒刺魔的脖颈。
毒刺魔的鬼火瞳孔第一次露出恐惧："你...你有至尊骨！"
他尾刺疯狂乱刺，却被苏瑶的光箭精准钉在岩壁上。
姜宇趁机踏前一步，掌心按在毒刺魔额头。
至尊骨的热流如火山喷发："说，谁在背后操控你？"
毒刺魔的鬼火突然黯淡，半张人脸的嘴角扯出诡异弧度："他...他说你们会问..."话音未落，他的躯体开始崩溃，鳞片簌簌掉落，露出底下一堆蠕动的毒蛊。
姜宇猛地抽手，却见灵心镜残片上多了道血痕——那是毒刺魔在魂灭前，用最后的力量刻下的警告。
"晶核要剥离了！"雷长老的声音带着狂喜。
众人抬头，晶核表面的银河流光正在消退。
原本连接裂缝的暗纹被封魂印扯得支离破碎。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头顶岩壁簌簌落石——裂缝在晶核剥离后开始收缩，空间乱流像无形的手撕扯着封魔殿。
"撤！"姜宇扯过最近的小周，将他推进光罩。
苏瑶反手拽住雷长老的衣袖，光箭在前方劈开一条通路。
众人跌跌撞撞冲向殿门，姜宇却在最后一步顿住。
他回头看向悬浮的晶核，剥离后的晶核内部竟浮现出一道人影——穿月白道袍。
腰间挂着半枚玉牌，正是玄霄真人！
那道人影对着他微微一笑，唇形分明在说："小心...轮回..."
"姜少！"苏瑶的尖叫刺破耳膜。
姜宇猛地转身，扑向己经倾斜的殿门。
身后传来晶核碎裂的脆响，裂缝收缩的狂风卷着碎石砸在他后背上，却被至尊骨自动涌出的护罩挡开。
当众人跌跌撞撞冲出裂缝入口时，晨雾刚漫过东边山尖。
小周瘫坐在地，抱着雷长老首喘气；苏瑶的银弓还搭在弦上，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姜宇攥着灵心镜残片，残片上玄霄真人的人影还在若隐若现。
"裂缝闭合了。"雷长老指着身后——原本黑雾翻涌的裂缝入口，此刻只剩一片空荡的岩壁，像从未存在过。
他突然想起什么，颤抖着摸向怀中的封印盘，却触到一片温热——盘底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淡的纹路，和玄霄真人的玉牌如出一辙。
营地的篝火在不远处跳动，有人喊着"姜少回来啦"的声音传来。
但姜宇望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脉，掌心的灵心镜残片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知道，今日的危机不过是掀开了一角帷幕——玄霄真人的遗言、毒刺魔背后的"他"、晶核里的轮回之谜...这些都像一根刺，扎在他即将踏上的巅峰之路上。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在裂缝闭合前的最后一刻，他分明听见风里飘来一句低语。
带着千年的沧桑："欢迎回到棋局，姜小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