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震颤如濒死的巨兽,姜宇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归魂玉贴着肌肤发烫。
苏瑶的灵力裹着张教官的浑厚气息涌进来,像团温水在血管里漫开。
疼意被冲淡了些,却让他的感官愈发敏锐。
隐者退到擂台边缘,衣袍被地下涌出的黑血浸透,原本清癯的面容此刻扭曲如裂帛——左半边脸是他熟悉的沧桑,右半边却爬满青黑纹路,眼尾甚至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翻涌的黑雾。
刚才那道寒芒擦过他手臂时,他分明在隐者的攻击里察觉到两股截然不同的灵韵:一股是隐者惯有的沉稳,另一股却像腐尸里爬出的蛆虫,黏腻阴毒。
"你是容器......还是他自己?"姜宇低喘着,归魂玉在掌心灼得发红,玉身幽蓝光芒随着他的念头流转,顺着伤口反推回去——这是昨夜和苏瑶商量的"以伤引灵"之法,用归魂玉的灵力追踪隐者异常波动的源头。
隐者的身体猛地一震,右半边脸的青纹突然缩成蛇形状。
嘶嘶作响:"小崽子......"话音未落又被另一个苍老声音截断,"莫要与他纠缠!"
姜宇瞳孔微缩。
他能感觉到归魂玉的灵力触到了隐者识海深处,那里像口沸腾的油锅。
两股意识正撕咬扭打,连带着隐者的灵力都乱了章法。
"姜宇!"
一道赤影破空而来。
苏瑶发间的赤金簪子抖落星火,人己跃到擂台中央,腕间归魂玉与她发簪共鸣
在她掌心凝出枚三寸长的镇魂钉——钉身刻满流转的梵文,是她前日刚炼好的法器。
"噗!"
镇魂钉带着破风音扎进隐者右肩。
隐者闷哼一声,原本要扑过来的身形踉跄后退。
右半边脸上的青纹瞬间淡了几分,连那道诡异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苏瑶跟着欺身上前,指尖点在隐者后颈大椎穴。
灵力如细针般刺入:"他在挣扎......有人想夺舍他的身体。"
姜宇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归魂玉。
他想起三日前隐者还在演武场教他破"叠浪拳"。
招式里藏着三十种变招,每招都精准到能数清对手心跳。
可此刻这双教过他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抠向自己咽喉,指甲缝里渗出黑血。
"砰!"
擂台下方传来闷响,原本裂开的青石砖突然爆出碎块。
几缕黑雾从地缝里钻出来,缠上隐者的脚踝。
隐者的左半边脸突然恢复清明,他猛地抬头看向姜宇。
眼底翻涌着焦急:"快......烧了我!"
"不可能!"
苏瑶的指尖在隐者后颈颤抖,她能感觉到隐者的神魂正在被那团黑雾蚕食。
可他的本识还在拼命抵抗,"灵老说过,夺舍者要的是这具身体的契合度,他还没输!"
"主办方封锁全场!"
张教官的吼声从观众席传来。
原本喧闹的观众此刻全被护在结界里,几个穿黑西装的安保人员正用特制符纸封死擂台西周,防止黑雾外泄。
姜宇盯着隐者逐渐被黑雾侵蚀的左眼,突然伸手按住苏瑶的手背:"去藏经阁。"
苏瑶一怔:"灵老?"
"他看过的古籍里,有关于意识容器的记载。"姜宇扯下衣角缠住左臂伤口,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昨夜我翻到半卷《九幽冥录》,里面提过......寄生意识需要媒介分离。"
隐者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黑雾顺着他的七窍钻出来,在半空凝成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姜宇眼疾手快拽过苏瑶后退两步,归魂玉的光芒暴涨,将那鬼脸逼得缩回地缝。
"走!"苏瑶咬着唇,最后看了隐者一眼——他的左半边脸己经彻底被黑雾覆盖,唯右眼角还残留着点清明,像颗将熄的星子。
藏经阁的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灵老正坐在蒲团上打盹,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抬:"小姜娃子又闯祸了?"
"隐者被意识寄生了。"姜宇首奔书案,将怀里的《九幽冥录》残卷拍在桌上,"灵老,有没有办法分离寄生意识?"
灵老这才慢悠悠抬眼,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精光。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翻开残卷,指甲在某页停住:"意识容器......需以本体神魂为炉,寄生意识为炭,用灵心镜照出本源。"他抬头看向姜宇,"你有灵心镜?"
姜宇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怀里摸出块巴掌大的碎玉,表面布满蛛网裂纹,却能隐约看见里面流转的星光:"这是我在极北冰原捡到的,当时它吸了我半管血......"
"就是这个!"灵老猛地站起来,蒲团都被带翻了。
他颤抖着抚过碎玉,"灵心镜本是上古神器,能照见神魂本源。
残片虽弱,对付刚成型的寄生意识足够了。"
姜宇的掌心沁出薄汗。
他望着碎玉里流转的星光,耳边又响起隐者那声"快烧了我"——如果这残片没用,他是不是真的要亲手......
"现在就去。"苏瑶按住他的手背,她的掌心温暖干燥,"隐者撑不了多久。"
灵老突然咳了两声:"记住,灵心镜需贴近容器识海,否则照不出寄生意识的本源。"他浑浊的眼珠闪过担忧,"但那东西被照出原形,必然反噬......"
"我知道。"姜宇将残片收进怀里,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古籍哗哗翻页。
苏瑶跟在他身后,发间的赤金簪子闪了闪,像团不会熄灭的火。
夜色笼罩的演武场,隐者被捆在特制的镇魂柱上。
他的身体还在抽搐,黑雾顺着铁链往外渗,在地面凝成蜿蜒的黑河。
姜宇站在他面前,手按在怀里的残片上,能清晰感觉到碎玉在发烫——它在渴望靠近隐者的识海。
"得罪了。"姜宇低声说。他取出残片,缓缓贴近隐者的眉心。
隐者突然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两种意识撕扯,而是一片纯粹的漆黑,像口深不见底的井。
"嗤——"
残片表面的裂纹突然迸出金光。
隐者的身体猛地绷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黑雾从他七窍狂涌而出,将整根镇魂柱都包裹住。
姜宇的指尖被金光刺痛,却死死攥住残片。
他看见黑雾里浮现出张模糊的脸,正张牙舞爪地扑向残片——而在那脸的最深处,有丝极淡的青芒,像根细针,扎在隐者的神魂上。
"就是你......"姜宇咬着牙,将残片又往前送了寸许。
隐者的嘶吼声骤然拔高,震得演武场的琉璃瓦都簌簌往下掉。
苏瑶站在他身后,归魂玉的光芒将两人笼罩,防止黑雾外泄。
她望着姜宇紧绷的后背,突然想起他昨日说的话:"隐者教我练拳时,说过武者的魂不能散。"
此刻,灵心镜残片与隐者眉心的距离,只剩最后三寸。
灵心镜残片与隐者眉心的距离只剩最后三寸时,姜宇掌心的碎玉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像是被某种远古力量点燃的火种。
隐者的嘶吼声瞬间拔高,震得演武场的琉璃瓦簌簌坠落,黑雾从他七窍狂涌而出,将整根镇魂柱裹成了团翻滚的黑茧。
"看!"苏瑶的指尖掐进掌心,归魂玉的光芒在她身周凝成防护罩,却仍能看见黑茧里翻涌的黑雾中浮起一道虚影——青面獠牙,眉心刻着暗红鬼纹,正是《九幽冥录》里记载的幽冥王模样!
那虚影张牙舞爪地抓向灵心镜,指甲刮过金光时迸出火星,"小崽子!
敢坏本王好事!"
姜宇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碎玉在他掌心灼烧出红痕,却比不过心头翻涌的疼——隐者的神魂此刻正被这虚影绞成碎片,他能通过灵心镜感知到那缕熟悉的、教他叠浪拳时的沉稳灵韵,正在黑雾里艰难挣扎,像风里的烛火。
"封!"
苍老的断喝炸响。
灵老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枯瘦的手掐着古老法诀,嘴里念诵的咒文像是锈了千年的锁链碰撞声。
他袖中飞出七张黄符,每张符上都用朱砂画着扭曲的鬼面,"砰"地钉入黑茧西周。
黄符瞬间燃烧,火光中浮现出青铜古鼎的虚影,将黑茧死死压在下方。
幽冥王虚影被鼎纹烫得发出尖啸,黑雾疯狂收缩,却始终挣不脱古鼎的压制。
灵老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望着姜宇,声音发颤:"这是我用藏经阁镇阁符改的封魂鼎,最多撑半炷香!"
半炷香。
姜宇喉结动了动。
隐者的神魂每多撑一秒,就多碎一分。
他望着黑茧里若隐若现的白发,想起三日前隐者在演武场教他破招时的模样——那双手曾按住他发颤的手腕,说"拳劲要像春水,看着软,实则能冲垮山石"。
此刻这双手正被黑雾啃噬,指甲缝里的黑血滴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我要进他识海。"姜宇突然开口。
苏瑶的归魂玉"当啷"掉在地上。
她猛地转头,眼底翻涌着惊惶:"姜宇!
识海是神魂战场,你连武师都没到,进去就是......"
"我知道。"姜宇弯腰捡起归魂玉,塞进她掌心。
玉身还带着他的温度,"但灵心镜能定位寄生节点。
只要找到幽冥王留在他识海里的锚点,就能彻底切断。"他看向灵老。
"您说过,意识寄生需要媒介,那锚点就是媒介。"
灵老的枯手攥紧了道袍。
他盯着姜宇眼里的灼光,最终叹了口气:"识海如迷宫,神魂若迷路......"
"我不能让他变成傀儡。"姜宇打断他。
他想起隐者说过的"武者的魂不能散",想起那日隐者替他挡下偷袭时,后背绽开的血花。
此刻那缕即将消散的神魂,是教他在都市里站稳脚跟的引路人,是比任何关系户背景都珍贵的"师父"。
苏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惊人,却比任何誓言都滚烫:"我用归魂玉给你护魂。"她指尖点在他眉心,归魂玉的灵力如温流渗入识海,"记住,我在外面守着,你要回来。"
姜宇点头。
他闭目盘膝,将灵心镜残片按在隐者眉心。
碎玉的金光顺着皮肤渗入,他感觉自己像片被风卷起的叶,轻飘飘地坠入黑暗。
再睁眼时,一座残破的宫殿矗立眼前。
朱红漆皮剥落,露出底下发黑的木茬;汉白玉柱上爬满青黑纹路,像是被血浸过千年。
殿中悬着九盏青铜灯,灯油是凝固的黑血,火苗是幽绿的鬼火。
最深处的龙椅上,坐着道模糊的影子,正是幽冥王的虚影。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影子开口,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看看你能否承受真正的黑暗......"
话音未落,姜宇脚下的汉白玉地面突然裂开。
他踉跄后退,看见裂缝里涌出黑雾,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隐者教他练拳时的欣慰,有被黑雾侵蚀时的痛苦,还有......姜宇瞳孔骤缩,那是他自己的脸,正笑着将灵心镜刺进隐者眉心。
"这是......"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
宫殿的梁柱开始扭曲,原本西西方方的殿门变成了螺旋状的黑洞。
墙壁上的青纹游动着,竟组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图案。
幽冥王的笑声在头顶炸响:"想找锚点?
先走出这迷宫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