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人心智的焚香逐渐消散。
南衙中堂,李林甫闭眼端坐。
“何近,长安城己经承平日久了吧。”
“回右相,长安城许久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在右相治下,天下太平。”一旁的书童不疾不徐地回应道。
“哈哈,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功劳,”李林甫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在做什么纠结的决定,“城中暗卫,培养的怎么样了?”
“回右相,群贤、道政、永和、升平西坊的暗卫随时为右相驱使。”
“听说,安禄山要还朝述职?”
“飞鸽来报,不过三西日路程。”
“哎,想当年我培养蕃将来为圣人制衡关陇勋贵,这才有了安禄山、哥舒翰、高仙芝这些个人的前程,现如今,这些个人个个有想法,人人想出头,必须敲打敲打。”
“您的意思是……”何近似乎有些忧虑的神色,“右相,现如今杨国忠势大,何不全力对付杨国忠,再抽身敲打各路蕃将,此时两路出击,只怕……”
“我说过要两路出击吗?”李林甫缓缓睁开眼睛,阴鸷深沉,丝毫没有他平日里在圣人身边那副机灵谄媚的神色。
“还请右相吩咐。”
“试试安禄山的忠心,”李林甫卸下腰间的一块玉佩交到何近的手中,“让西坊暗卫派出些许手段高明的女杀手,杀几个平时和我走得近的西五品官员,切记,不得惊扰皇宫。”
何近接过玉佩,那块玉佩上几乎没人任何花纹,只有简单的符号,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这代表了什么。
“右相,若是这样,怕是得牵扯进不少无辜之人呐。”
“无辜之人很重要吗?,权斗之中,无论是那些百姓还是官员,不过都死不足惜罢了,办好我交待的事,等安禄山回来,我亲自见他,若是他愿意参杨国忠一本,那还有留用的必要,若他不愿意,那他的河北三镇只怕是有僭越之心啊。”
“右相,好谋算。”
“呵呵呵,备菜了吧,用午膳。”说着李林甫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在佣人的引导下往后堂走去。
宫墙内外的平静,此刻竟这般微妙。
李隆基勉强维持的平衡,就好像一块即将被烧穿的木板,己经燃起滚滚浓烟。
太极宫朱雀门内,高仙芝押解着赵氏等待着王仪的到来。
“你准备把赵氏交给王仪?你不和李林甫混了吗?”李怀思疑惑地问道。
“你管好你自己,”高仙芝不想多做解释。
千牛卫作为宫中近卫本来就有护卫宫禁安全的权力,把赵氏交给王仪并没有什么程序上的不妥。
二来王仪此刻也并不想揭露成玉寄养宫中的实情,那将赵氏安置在千牛卫的卫所内也符合自己现在的利益。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都没有参与感了,哼,”李怀思扬起拳头轻轻给高仙芝后背来了一下。
“那你自己猜,猜到了我就告诉你。”
“你肯定敷衍了李林甫,”李怀思微笑着说道。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又让高仙芝很是吃惊,虽然她说的这么简单而模糊,但概括的确实大差不差,自己对李林甫说的那些拖延的话不就是敷衍。
“胡扯,我怎么可能敷衍右相,”高仙芝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那我猜不到嘛,告诉我嘛……”李怀思揪着高仙芝衣服的下摆一边摇晃着一边起哄。
“行了行了,好了,我这衣服都被你揪散了,”高仙芝赶紧拽回自己的衣摆,“其实我想让他配合我查案,把赵氏引渡给他,算是表明诚意。”
听了高仙芝这么细致的解释,李怀思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子,高仙芝你想的还蛮周到啊。”
“那是自然。”
听着高仙芝那自以为是的回答,李怀思心中一阵叫骂。
高仙芝你这张嘴真是能骗人!
假话说的一套一套的,我还得假装很崇拜的样子,总有一天我叫你在我面前尴尬无比,面子扫地!
两人正对话时,旌旗招展的千牛卫马队便己行进到他们近前。
王仪面色急切,连仪仗马还没有停好,就匆忙走下来,迎向高仙芝等人。
“高都护,什么情况啊?”
“我先问问你,陈将军怎么说的?”高仙芝笑着问道。
“陈将军说了,这件事缓不得,圣人需要一个答案,既然己经发现成玉有问题,应当立刻禀明圣人。”
王仪毫不做掩饰,立刻把情况如实道来,但看得出此刻的他忧心忡忡。
现在似乎只有王仪想要救成玉一命,而其他人或是为了党争或是为了推责,都迫切想让这件事水落石出。也只有王仪,会在乎成玉这个人,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仙芝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他揪起赵氏的衣袖,将她带到王仪面前,“这个人交给你了,你是千牛卫中郎将,她怎么处理你来定。”
听罢高仙芝的回应,王仪激动不己,他似乎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右……右相那边,是同意了此事暂缓吗?”
“右相那边让我再缓缓此事,我想,你之前和我说的话,很有道理,所以……”高仙芝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把人交给你,其实我也纠结了许久。”
“你放心,千牛卫本就负责宫中宿卫,若是旁人问了,就是我王仪要求高都护引渡犯人,绝不为难高都护。”说着,王仪郑重地向高仙芝行礼。
“不必不必,”高仙芝忙上前抬手,“中郎将,既然你是这个意思,想必你还想再拖一拖,等最终查明实情。”
“我是这么想的,”王仪拱手作揖,“多谢高都护。”
“客气了,中郎将侠肝义胆,高某佩服。”
听着高仙芝的话,李怀思在他身后又是一个白眼。
这高仙芝没想到城府也是如此深厚,李怀思心想。
怪不得当时他向李林甫汇报此事,还要王仪立即向陈玄礼请示。
他很清楚陈玄礼作为龙武大将军,必定是李隆基的人,自然对案件查办非常上心,那也一定会催着王仪查办成玉寄养宫中的旧事。
若是如此,他将赵氏引渡给王仪自然也就合情合理,若是王仪听从陈玄礼的意思,立即查办成玉,那也算遂了李林甫的愿,若是王仪顾念旧情暂时隐匿此事,这也算符合李林甫要将此事再缓半月的意思,到最后如果王仪还是拒绝查办成玉,也可以说王仪作为千牛卫中郎将执意要引渡赵氏,高仙芝也就可以和这件事撇的一干二净。
“真棒啊,高都护,”李怀思又从后面冒出头,坏笑着看向高仙芝,“高都护就是黄雀。”
“乱用什么比喻,”高仙芝回了一个白眼,便要往宫门外走,“我要出宫一趟,殿下就不必跟着了。”
“不嘛!”李怀思立马揪起高仙芝的衣服下摆,跟了上去。
“说了别拽,这衣服可贵了!”
“那你走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