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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里，侍女己经退下。
鎏金兽首香炉余烟袅袅，陆峥和周笙隔桌相望，周笙的翡翠耳坠晃晃悠悠，似乎摇摇欲坠。
“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刚刚被警方询问过了很久，现在有点累。而且我也想去儿童房里把女儿接回来了。” 周笙想要将那屡垂下的头发重新盘起来，可是怎么样都盘不起来，她最终泄气的将发簪随意扔到桌上，簪子在紫檀桌面上骨碌碌地滚到陆峥面前。
“难不成陆先生觉得我是凶手，想要来盘问我？”看似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周小姐开玩笑了，我虽然是刑警但是毕竟在休假，这里也不是我能管的地方。”陆峥微微一笑。
周笙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她端起温热地茶盏，浮沫在杯沿拖出褐色的泪痕，“你想要说什么就首说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周小姐应当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你觉得我是凶手，那你有证据吗？”
“周小姐，你女儿的婴儿车，似乎坏了。”他把手机推到周笙面前，手机上是那辆粉色婴儿车的照片。“让孩子继续坐这种车，似乎不太安全。”
茶盏在紫檀木上磕出脆响，周笙扶着桌沿起身，孔雀蓝刺绣旗袍的下摆扫过茶盏，发出嗵的一声。声音惊醒了周笙，她居高临下地俯视陆峥，强作镇定。
“陆峥，你和周鸣也认识很久了，十五年？我们两家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情。”她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示弱，“婴儿车我会处理掉的，你就当，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吗，就当是看在这么久的交情上。”
“你又能怎么处理掉呢？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警方也还在这个地方盯着你。”陆峥毫不留情地说，“更何况你处理的草率，警察迟早能查出来。”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周笙压低的声音发出细微的颤音。“那个女人，我只是让她和周鸣分手，我告诉她我们家不可能认同她这样的女人，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她笑着跟我说，她也看不上周鸣，她己经准备要和顾家的继承人交往了，今天陪周鸣过来就是为了提分手。多可笑啊，她这么一个一样的东西，凭什么顾家看得上。她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看不上我们家。”
鎏金般的夕照透过窗棂，将女人晃动的身影烙在木纹地板上。周笙有些语无伦次，“她想要走，所以我只是轻轻拉了一下，想要她等我把话说完。结果她就摔倒了，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就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我害怕啊，我能怎么办，我女儿才两岁，她不能没有妈妈啊。”周笙捂住脸，防止别人看见她的表情。她想，老公本来就不喜欢她，要是她进去了他肯定给宝宝找个后妈的。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
“我想把她扔到湖里，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了。可我搬不动，我就想着把她装进婴儿车里拖走，但是她的脑袋死死卡在那里…”哽咽混着冷笑从喉间溢出。
那时的她抓起防雨布包裹的电锯，就那么将那颗讨人厌的脑袋锯了下来，让那个女人再也不能露出那种令人厌恶的笑。
今天一天的审问己经耗空了她所有的精力，她早己需要这么一个倾泻口，把所有见不得人的、肮脏的事情全部倒干净。
木门发出苍凉的吱呀声。
周鸣站在门外，神情复杂，“姐，自首吧。”
琥珀色余晖顺着雕花窗棂漫进来，裹住了女人脸上交错的脂粉与泪痕。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周鸣，“你让我自首，那我怎么办，你外甥女怎么办？我可都是为了你！”
“宝宝，宝宝才两岁啊…”
周鸣没有说话，只是别开脸，没有再看周笙。周笙看见他的反应，终于是缓缓瘫倒在地上。
“你想办法，我求你了周鸣，你想想办法把孩子养在周家，养在周家！”她突然抓住周鸣的裤管，染着孔雀绿的指甲拽住布料向上，“我去自首，你不帮我这个杀人犯姐姐无所谓，但你要帮帮宝宝，你要帮帮宝宝！”
周鸣注视着木纹地面上晃动的光影。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姐姐现在这副模样，他知道他姐姐不是故意杀了瑶瑶，她对瑶瑶的愤怒源自于周家也源自于周鸣，但并非源自于她自己。
“好…”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这个字，像吞下块棱角分明的冰。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这个女人。
他早就知道瑶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现实又世俗的女人，可他也不是什么无视世俗圣人，他就是深爱她的皮囊和高傲的模样。
顾家的继承人追求瑶瑶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可他也知道顾家的继承人不过是玩玩而己。所以他再清楚不过，等到顾家继承人玩腻之后，瑶瑶就又会回到他的身边。只是等到那时，他还愿不愿意继续爱瑶瑶，那不是现在他能知道的事情。
可他也无法憎恨他的姐姐。
他知道周笙是为了周家的发展，才会去和一个完全不相爱的人联姻；他知道周笙从小到大都把他这个弟弟当作最重要的人疼爱；他知道无论她嫁给谁，自己娶了谁，他们之间都有斩不断的血脉连接。
他看着姐姐走向警察的背影，当手铐扣住那双为他织过围巾的手时，他拍了拍余逸飞的肩膀，“这次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你。”他的声音沙哑。
余逸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曾经觉得自己要是找到了这个破坏他山庄计划的人时肯定会好好报复这个人。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世事难料。
他掏出手机，将家里面认识的一位律师的联系方式转给了周鸣，“这是我家的一个律师，水平很高，你可以联系下她。你姐姐的这件事，应该也不会太重。”
“过失致人死亡加上故意毁坏尸体刑期大概7到10年，加上你们家的经济赔偿和家属谅解，再加上自首、认罪认罚，乐观情况可能在4到5年。”陆峥去和那边的警察打过招呼后也过来了。
听到陆峥的话，周鸣终于松了口气，蹲下身抱着头呜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