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脸怎么这么红?”余逸飞挑着眉看着一起过来的两人,狐狸眼在两人之间逡巡,“喝酒了?”
他本就准备邀请两人共进晚餐,可是没想到却先收到了陆峥的消息。这个人这么主动要一起吃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泉泡太久,泡红了。”苏满垂首摆弄嵌螺钿筷枕,声若游丝,拿起茶水喝了一口,作为拙劣的掩饰。
“你们俩一起泡的?”余逸飞的音调都高了几分,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说,他寻思着陆峥不至于手脚这么快吧。
苏满惊得被茶水呛到,咳嗽了几声,陆峥急忙把纸巾递给她,眼刀扫过余逸飞。
当事人却浑不觉地揉着鼻尖嘟囔:“'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这说辞任谁都会......”余逸飞有些说不出的委屈,这能怪他误会吗?
话音戛止,侍者们踏着月色鱼贯而入。松茸鸽吞燕在琉璃罩下氤氲着琥珀光,侍者揭盖时热雾升腾而起,将余逸飞戏谑的眉眼染成暖黄色。
“清蒸鳜鱼,这可是我特意请来的大厨,虽然是家常菜,口味也不同寻常。”
陆峥盛了一碗,细细挑出鱼刺再推到苏满面前。余逸飞想戏谑几句,但只是咬着蟹钳压住自己的闷笑。
苏满脸更热,急急抬头就撞进对方关切的眸光里,就又埋头数起碗中米粒,“我自己来就好了。”她有些在意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浴池中睡过去,导致现在陆警官把自己当作小孩照顾。
余逸飞支着下巴看两人一来一往,忽然觉得他的松茸鸽吞燕都不如眼前这出好戏鲜美。这位苏满小姐的害羞以他的眼光看来,明显是不带一点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觉得被人太过照护而不好意思。
他想起余老爷子常说的“看破不说破”的生意经——但此刻不说破的乐趣,可比谈成千万订单更令人愉悦。
陆峥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担心鱼刺划破苏满的喉咙。
三个人,三种心思。
侍者适时撤走餐盘,呈上杏仁豆腐和冰镇梅子饮,凝脂般的奶冻盛在冰裂纹浅钵里。苏满舀起一勺颤巍巍的奶冻,杏仁奶冻的甜香在舌尖化开,她不由得感慨这份美味,心情也愈发愉悦。
“余哥明天早上一起去看日出吗?”经过刚刚用餐时的闲聊,苏满对余逸飞的称呼己经从‘余先生’进化成了‘余哥’。余逸飞只要一想到她对陆峥‘陆警官’的称呼就感觉这个‘余哥’格外动听。
不过他也是见好就收的,“不了,那么早我估计是起不来的。”现在陆峥的脸就己经很黑了,要是他再做明天的电灯泡,自己下次再想约陆峥估计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屈指弹了弹冰镇梅子饮的杯壁,玻璃发出清越声响,“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们准备辆敞篷车。”
听到他这么说,陆峥的脸色才好转几分。
“不用了,我开自己车就行。秋天的大早上就坐敞篷车有点太冷了。”
几人茶足饭饱,决定继续转战陆峥的房间开启uno时间。
“加二!”余逸飞拍下一张牌,“玩牌总要加点彩头,输的人明早要给赢家当半小时摄影模特,怎么样?”
苏满盘腿坐在地毯上数着手牌,羊绒毯绒毛蹭得脚踝发痒:“好啊,加二。”
“反转。”陆峥甩出一张反转牌,加西的噩耗又转向苏满。
“加西。UNO”苏满就等着这个,笑嘻嘻又拍出一张王牌,“我只剩一张啦。”
“小满运气够好啊。”余逸飞吹了声口哨,“不过我也没多差,加西。”他也跟着拍出一张王牌。
陆峥看着面前的牌堆无语凝噎,余逸飞幸灾乐祸的搂住他的脖子,“你看你老老实实接受最开始的加西不就好了吗,非要反转。现在好了吧,拿十二张牌吧。”
他摸出十二张牌,一跃成为手牌最多的人。
几局下来都是毫无疑问的陆峥垫底,苏满和余逸飞竞争冠军之位。
“峥哥的胜负欲用在了奇怪的地方。”余逸飞将UNO牌洗得哗啦作响,“不过陆警官这个技术和运气。”他掏出手机将表情包发到新建的三人群里,“嘶,陆警官要不要提前练习下明日摆拍姿势?比如这个'被迫害的守法公民'表情就很传神。”
苏满看了眼那个表情包,笑得歪倒在靠枕堆里。
又是几局下来,苏满大获全胜。
“停战停战!”余逸飞瘫倒在地上,“你这手气太好了,打不赢打不赢了。我宣布,小满就是今天的大赢家,峥哥你就老老实实给小满当模特吧。”
他撤退时不忘顺走果盘里最后一块蜜瓜,苏满蜷起有些发麻的腿,发现陆峥正在用手机搜索全景地图,他食指无意识着屏幕缩放键,将观景台地区放大又缩小。在手机地图上标注观景台方位的侧脸,和今天分析案件时一样专注。
苏满看的出神,陆峥被她盯得有些气血上涌,喉结微微滚动,逃跑般的将视线挪到茶水台上,“要不要喝点菊花茶,有助于睡眠。”
陆峥走到茶水柜前,灰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他背对着她摆弄茶具,陶瓷杯盖与托盘的磕碰声比平时密集,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银质茶漏的花纹。
苏满喝完茶正准备告辞回房,陆峥突然开口叫住她,“苏满。”茶汤注入骨瓷杯的声响突然停顿。陆峥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惊醒了窗边打盹的绿萝。
她疑惑地回过头,看向抱胸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陆峥。
“我们认识好像有段时间了吧。”
“大概快一个月了?”苏满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大明白陆峥想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叫今天刚认识的余逸飞‘余哥’,但是叫我陆警官,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他喝了口茶,嘴角带着似笑非笑地弧度。
竹帘被风掀起又落下,苏满终于读懂空气里浮动的暗涌,愣在了原地,“那…陆哥。可以吗?”尾音还未消散,对面传来茶杯重重放回茶托的脆响。
只听见陆峥说,“晚安,小满。”
陆峥突然转身整理茶水柜,灰衬衫后背被汗水洇出浅灰色蝶形痕迹。
苏满逃似的回了隔壁的房间,靠着房门捂住发烫的脸颊。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感到害羞。
浑然不知一墙之隔的陆峥脸上,此刻是和她相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