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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镜面映出两道泾渭分明的身影。苏满垂眸盯着不锈钢门上的倒影，目光掠过男人微敞领口间若隐若现的银链，那抹冷光随着电梯晃动在吊灯下划出碎星般的轨迹，倒映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
金属门缓慢闭合，裹挟着乌木檀香的劲风侵入这片狭小的空间。陆峥抬手将房卡贴上感应区。
电梯内光线明亮，映亮他悬在空中的手 —— 骨节分明的手指离她蓬松的碎发不过咫尺，却又堪堪停在社交距离的临界点。
苏满抱着外套的手指微微蜷紧，冲锋衣的eVent面料己经再无任何残存的余温。楼层数字在顶灯下无声更迭，她将衣物递向身侧："谢谢您，警察先生。"
陆峥微微低头。两人在电梯里的距离不近不远，他沉默半晌。苏满没等到对方反应正不知所措时，眼前忽然一黑，外套从手中被抽走，恰好遮挡住了她看向陆峥的目光。
密闭空间里，陆峥的视线落在女孩发顶细小的旋涡。二十年光阴完全足够将记忆里蹒跚学步的奶团子抻成清瘦的剪影，
此时陆峥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听出来了，这小丫头压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但也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正常，两人往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明明自己一开始也没有认出苏满，只是在警察局看到了她登记的户籍地和名字，才将将想起来这个小丫头。但想到二十年前，咿咿呀呀刚学会走路说话，就跟在自己后面屁颠屁颠叫着哥哥的人，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还是令人有些感慨。
房门前苏满还在因为对方的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感谢，道别之后就准备关上房门。
房门闭合的刹那，陆峥的声音穿透木质门板："反锁链扣好。"顿了顿又补充："下次，不要故意拐进小路以身犯险，不值当。"
门框的凉意渗入蝴蝶骨，苏满顺着胡桃木纹缓缓滑坐在地。指尖残留着金属锁舌归位的震颤，三道咔嗒声在空寂中荡开涟漪。
她将下颌抵住膝头，目光逡巡整个房间，算不豪华，但是胜在足够宽敞，也足够整洁干净。米色瓷砖在月光下泛着釉色，浴缸边缘折出泠泠清辉，连淋浴间的玻璃隔断都透亮得能映出窗外霓虹破碎的光斑。
脊椎某处绷了整日的弦忽然发软，她扶着门框起身时，拍了拍裙摆。
生物钟与本能正在皮下撕扯。苏满倚着浴室门框，指尖掠过后颈黏着的发丝，分明能摸到皮下叫嚣着扑向床榻的冲动，却还是拧开了花洒——那些浸透汗渍的惊恐需要顺着下水道漩涡彻底流尽。
当发梢最后一滴水珠坠入枕芯时，窗外的霓虹早己熄灭。她将自己埋进羽绒被的云团，恍惚听见二十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在骨髓深处发出满足的喟叹。
混沌漫上眼睫，这一觉便是睡到昏天黑地，再次醒来时手机己经在床头柜炸响第十七个轮回。
她还带着迷蒙的梦境，接起电话时的声音还带着微哑的鼻音。“喂？”
“你还知道接电话！你再不接我就要去报警了！”听筒里爆开的声浪惊起满室尘埃，对面的音量对于刚刚苏醒的大脑有些过于刺激了，苏满将手机拿远了一些，但对面人很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你知不知道我一觉起来看不见你人我有多担心！你居然敢夜不归宿！我从八点给你打电话到现在，我都快要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嘛，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一些事情去了警局一趟，回来的时候宿舍门己经关了，警察先生就送我去酒店住了一晚。”苏满深知钱萌萌的个性，对方只是太担心自己着急上火而己。
“警局？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人没事吧，怎么不发个消息说一声？算了，定位发来！”通话戛然而止的忙音里，熄灭的手机屏幕映出她后知后觉的苦笑。
洗漱后指尖尚未触到吹风机按钮，走廊己传来重重的脚步闷响——钱萌萌正踩着晨露杀来。
钱萌萌将一袋食堂早餐抛到苏满怀里，塑料袋摩擦声里混着她没好气的嘟囔：“去晚了，食堂只剩这些早饭——不对，这都该算午饭了！”
等苏满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之后，早餐也被消灭殆尽。她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对面的钱萌萌不知道在拿手机搜索什么。
“湖湾区的公安局这么富的吗，行政大床房，一晚两千。”说着她将手机的酒店预订页面，摆在苏满的脸前。
两千元，接近苏满一个月的生活费，她不由得有些担忧那位警察先生能不能顺利报销，一面又有些自责自己为什么不给对方留个电话，这样即使不能报销，对方联系自己还能把钱还给人家。
“说起这个，我听说有人跳楼了。”
“大白天跳楼？”苏满看了眼窗外正好的日光。
“什么大白天，昨天晚上跳的，今天警察才来学校。”钱萌萌补充道，“今天才查出来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班群里面说的。”
也许最近是真的水逆，两人八卦时，一通来自警局电话打了进来。
“苏满同学是吗，这里是湖湾区公安局，有些事情想要向你了解一下。”
苏满和萌萌两人面面相觑，“应该是昨天的事情，你先回学校，我去一趟警局。”话虽如此，苏满心中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很巧，钱萌萌也这么觉得。不顾苏满的反对，钱萌萌拍板，自己骑车载着苏满去警局。电瓶车飞速行驶碾碎正午热浪时，苏满攥着闺蜜腰际的衣料心中满是不安。
等两人到警局的时候，昨天询问苏满的女警走了出来。“不好意思苏满小姐，今天又让你来一趟。还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是昨天那个变态的事情吗？”看着熟悉的面孔，苏满悬着的心回落了一点。
女警的表情有些许的微妙，“不，是关于你的朋友，周青樊昨天被人推下楼的事情。”
苏满突然觉得，这正午的太阳照的人心底发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