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市局的人此刻无比头疼。看着监控拍到的这几人，除开那位清洁工，其余皆是来头不小。哪怕是那位总助，那也是张总身边的心腹。
那位清洁工，在五个小时前打扫卫生后离开，如果这位平平无奇的老人家是凶手的话，证据恐怕也早被湮灭了。
老人家普通话似乎也不太好。
“老人家！您去打扫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每日天扫那些厕所，侪差弗多，有啥两样啦。”（每天扫那些厕所，都差不多，哪有什么不同）
“你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吗？”
老人家眯起眼睛端详了许久，摇摇头，“文看见过。”（没见过）
“搿种大少爷胚子我哪能会得见过，平常日脚搿搭碰着人，我侪是头低勒走路个呀。吓煞忒伊拉少爷小姐看弗入眼，饭碗头就要敲脱哉！”（这种少爷一样的人物我哪能见过，平时这里碰见人我都是低着头走的。生怕这些少爷小姐看我不顺眼，饭碗不保。）
监控室里，眼镜警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虽然是陵江人没错，但是小时候学校天天教大家不要说方言。到了现在，他这辈人都基本不会说本地方言了，听都难得听懂。
他摘了眼镜揉揉太阳穴，身旁市局的女警目光在他平光镜片上逡巡：“你近视？”
“平光的，防蓝光。”他敷衍的笑笑。
女警还想搭话说些什么，刘韬光走进了监控室，见上司进来，女警赶紧止住话头。
“这人看着没什么问题，也不像是认识死者的样子。”市刑侦队长刘韬光皱着眉头，一进来就把这位清洁工划掉。
“一个年纪这么大的清洁工，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到炸药这种东西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为了钱，听命行事的。”
“不像是。”
另一边，陆峥正在案发现场检查，虽然是市局负责，但他们也要协助调查。
‘还真是夸张。’他看着这个盥洗室的惨状不由得感慨。
他的鞋套正碾过满地混着脏水的碎瓷。爆破后的隔间像被巨兽啃噬过的蜂巢。抽水马桶化作齑粉，水箱碎片嵌进对面镜框，让碎裂的镜中人像长出獠牙。
最刺目的还是泼墨般的血迹，喷溅状血珠在磨砂玻璃上凝成珊瑚状花纹，几滴渗进排风扇缝隙的，正随着电机余震往下淌。
“爆炸中心就是马桶这里，死者当时应该就坐在马桶上。砰一声。”鉴识人员见他观察地砖裂痕说道。
镀锌钢板隔间门呈向外凸起的圆弧形扭曲，门锁插销被冲击波顶入对面镜框，陆峥皱起眉尽管球形锁内部弹簧因高温失效，但通过门框凹痕可判断爆炸发生时确为内锁状态——冲击波将锁舌在门框上擦出楔形凹槽。
“是在门锁上的情况下发生爆炸的？”
听到他这么说鉴识人员也仔细端详起那个插销，它将半面镜子击出蛛网状裂痕。
“真的，我都还没检查到这里。”他连忙拍照存证，将插销放进证物袋里，“得快点和刘队说。”
说着他走到一边向刘韬光汇报。
陆峥看着停止转动的排风口，如果门是上锁状态，那么炸弹只有可能是提前放在厕所里的。
可能还设定了遥控装置以保证目标没有错误。但炸弹是放在哪里的呢？
隔间的3D景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么小的洗手间，炸弹只能放在不显眼的地方，例如垃圾桶内，又或者…
水箱？
假如凶手把炸弹放进水箱内，他又怎么保证小张总一定会进这个隔间呢？
当时的盥洗室内只有小张总一个人，这里己经经过了检查，明显没有监控设施一类的东西。
是无差别袭击？
但这里又不是女厕，比起人满为患的女厕，空荡荡的男厕显然不是无差别袭击的最好选择。
为什么要在这个最里面的隔间安装炸弹？
陆峥摇了摇头，凶手总有他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凶手是谁？
根据鉴定人员的检查，炸弹是装在一个最大30×20×5cm、最小22×16×3cm的铝材盒中。
无论是行长和总助的手提包，还是市长大风衣外套、张总小侄子的宽松版型西装都可以勉强放下，并且这几人都没有和他们同时进入盥洗室的人。
陆峥悄无声息的走在铺上红地毯的走廊上，脚步的声音被毛绒地毯所吸收，侧边的昏黄灯光在墙面投下刑侦队长修长的剪影。
‘首先是市长，他在事发两个小时前进入洗手间，不到两分钟就离开了。’这个时间勉强可以将炸弹扔到垃圾桶里，但提前两个小时放在垃圾桶内很大风险会被别人发现，假如被好心人送到别处…风险太大。
‘再接着是总助，他在事发前一个小时左右进入，大约过了十分钟后离开。’十分钟停留构成安全操作窗口，足够他把炸弹放进水箱掩人耳目。
‘然后是张总侄子，他在事发前半个小时进入，大约十分钟后离开。’案发半小时，既能够保证自己不被过度怀疑，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意外的发生。
‘最后是行长，最奇怪的便是他。他在案发前几分钟进入，大约西、五分钟离开。监控里的他脸色也有些奇怪，步伐也很匆忙。’放进垃圾桶或者水箱，然后过不了多久引爆炸弹。看监控他和小张总擦肩而过，他应该可以确定时间引爆炸弹。
但时间这么短，如果是遥控引爆的话，遥控器呢？
如果是定时引爆的话，凶手又怎么确定时间呢？
陆峥在消防栓玻璃倒影里驻足，在他的面前，苏满正靠在走廊的露台栏杆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她还没有注意到陆峥的存在。
晚风卷着露台外的银杏叶扑向苏满的裙摆，浅灰粉的绸缎在暮色里褪成鸽羽的色调。她手肘支着雕花栏杆，脖颈弯成疲倦的天鹅弧线，被发丝半掩的耳垂上，珍珠坠子正随着呼吸轻颤。
陆峥注意到白日里被水晶吊灯照得素淡的浅粉，此刻在暮色里显露出灰调的真相——像积雨云层后若隐若现的晚樱。
听到脚步声，苏满望了过来。
这座城市的霓虹淌进她雾蒙蒙的杏眼，在虹膜边缘镀了圈破碎的琉璃色。这双总是带着一抹雾气的杏眸让他忽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