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伐木声在山坳间单调回响。
陆峥这边郁闷的兢兢业业砍树,隔着小径,温泉方向却是飘来细碎的笑声。另一旁的苏满几人享受了一个舒服的露天温泉。
“啊——”钱萌萌仰头发出猫儿般的喟叹,水珠顺着藕臂滚落,登山走了一天的疲惫感在此刻似乎都要烟消云散了。
“一边泡温泉一边赏枫叶,真风雅啊。”她按了按有些发酸的小腿,“幸好听你的带了泳衣。”
几步外的氤氲里,苏满正盯着水面漂浮的枫叶出神。蒸腾的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小珍珠,随呼吸颤巍巍坠入锁骨凹陷处。钱萌萌泼来的水花惊醒了那汪深潭,她才慌忙点头。
“你怎么又发呆?”她湿漉漉的手揉上苏满发髻,“又在给陆警官编操心经?”
“这个温泉再过会就要关门了,到时候陆警官砍完柴出汗也没有地方洗澡了。”苏满望向渐暗的天色微微皱眉,有些担心。
“哎呀,出点汗明天早上再洗也一样嘛。现在天气这么冷,砍点柴也不出了多少汗的。他要是真想洗澡去公厕也可以凑合凑合的嘛。”
一墙之隔的余逸飞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默默为陆峥默哀。他看出来了,钱萌萌表面上说是助攻,实则就是想看陆峥的乐子。
“小文,你还泡吗?”他扭头试图照顾那个小孩,结果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文己经不见踪影了。
“洗这么快……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嘴上嘟囔一下,也起身准备去找这个小兄弟,顺手从背包里捞出两个苹果用水龙头清洗干净。
“陆哥你歇会吧,我来替你坎会。”简单泡完温泉的小文站到陆峥身边,向他伸出手试图拿过斧头,少年潮湿的卷发滴着温泉余温。
“没事,我这边己经快结束了。”他侧身避开那只手。
“你和小满,很熟悉?”沉默中,陆峥决定主动出击。
“当然,毕竟我们可是……”斧头劈裂空气的锐响惊起几只寒鸦,也止住了小文的话语。
“你喜欢小满。”这是肯定句。陆峥握着斧柄的指节泛白,斧头更深地楔入木缝,木屑簌簌落在他与小文之间的空隙里。逆光中他眉骨投下浓重阴影,脖颈绷出隐忍的弧度。
他停住动作,借着俯视的角度打量小文。
余逸飞在两人的后方悄咪咪啃着苹果,听到这句话还以为陆峥终于要知道小文的身份。可没曾想,在沉默一会后,小文说出了完全在他意料外的发言。
“是啊,小满姐温柔体贴又有趣,我当然喜欢小满姐。”他笑眯眯的说,笑涡在余霞里若隐若现,“难道陆哥你不喜欢小满姐??”
陆峥没有回答,小文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继续道:“不过陆哥你应该不是小满姐的恋人吧?陆哥你......该不会在嫉妒吧?”
不是,这孩子切开怎么是黑的?余逸飞屏息看着陆峥俯身拾斧,几乎想要跳出来打断这段对话了。
“我确实不是。”陆峥终于是正视小文,“所以我是在以竞争对手的身份说这些话。”
“虽然我不是小满的恋人,但是我会堂堂正正地追求她。在她亲自做出选择前,我不会给其他人越界的机会。”
余逸飞差点被苹果噎住,暗红枫叶飘进他张大的衣领。只见小文歪了歪头,可惜他这个角度看不见小文的表情。
“陆哥。”他似乎听见小文轻笑一声,“我不是你的竞争对手。”陆峥闻言皱了皱眉,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一开始就会错了意。
“我和小满姐是表、姐、弟啦,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少年唇齿间碾碎三个音节,笑得露出虎牙尖,可是陆峥却觉得此时这人寒意更甚于他。
陆峥此时才注意起一路上钱萌萌和余逸飞二人的奇怪之处。不过此时他无暇顾及这些,小文忽然踩住那片嵌着斧痕的枫叶,说出了下一句话。
“所以我当然不是来加入你们的,我是来拆散你们的。”
“谁都可以,但你不行。”
咔嚓,余逸飞咬碎了苹果核,在漫天枫红里痛苦捂脸。完蛋,这哪里是恋爱修罗场,哪里是刺激陆峥的猛药,分明是毒药啊。
最后一缕残阳坠入山脊时,枫林逐渐暗成泼墨。
余逸飞听见身后枯枝断裂的脆响,一回头就见苏满和钱萌萌站在他身后。他想发出声音提醒陆峥和小文,可是却被钱萌萌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陆峥,这个名字我刚刚才想起来。”小文的声音里己经没有了笑意,“你就是我出生时,那个害小满姐被绑架的人吧。”
余逸飞痛苦地闭上眼,完蛋了。他在钱萌萌掌心发出最后的哀鸣,苏满的呼吸声轻得像要融进暮色里。
“我听我父母说起过你很多次。你不但害才一岁的小满姐被绑架,甚至在小满姐被解救回来之后你连医院都没去过一次。你们全家一次都没有看望过小满姐,一家人落荒而逃,搬家一走了之。”
陆峥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他根本无从解释。
“陆哥,小文在说什么?绑架是怎么回事。”腐叶堆里传来钱萌萌倒抽冷气的声音,苏满终于向前半步。
两人猛地偏头,才看到苏满三人站在枫林里。小文想要说什么,但在看到苏满首勾勾看着陆峥的表情时闭上了嘴。
枫林深处传来夜枭啼鸣,陆峥听见他干涩的声音:“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能好好向我解释一遍吗?”苏满歪了歪头,声音平静,眼眶中却是蓄满泪水。
“好好说说,你们口中的绑架到底是什么回事。”她首首的看着陆峥,她想要个解释。这件小文知道、他知道,就连余逸飞似乎都知道的绑架到底是什么
看来,今天她就能知道,从她记事起父母就对她过度保护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