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微凉,肃穆的祭坛上,沈流光缓缓步入中央,衣袂轻扬,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在石阶之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手中那卷祭文沉甸甸的,不仅仅是纸上的字句,更是皇后给她的陷阱。
她知道,今日这场秋祭,她必须完美诵读祭文,否则,便会落人口实。
高台之上,皇后端坐主位,凤袍流光溢彩,眉目间透着一丝冷意,看似漫不经心地俯瞰着祭坛上的沈流光,眼底却藏着一丝探究与期待。
众妃嫔亦是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一幕的发生。
沈流光站定,微微垂眸,指尖轻轻展开祭文。
秋日的风拂过,卷起衣袖微微飘动,她静静地站在高台之下,眉目沉静,眼底却暗藏锋芒。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
“承天佑福,顺世安邦,皇恩浩荡,恩泽庶民……”
声音清润婉转,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回荡在肃穆的祭坛之上,仿若一泓清泉缓缓流淌,又似晨钟暮鼓,庄严而不失柔和。
随着她的诵读,众人原本轻视的目光渐渐收敛,甚至连贵妃楚容,也微微挑眉,眼底浮现出一抹诧异。
她们都知道,祭文繁复冗长,非多日熟习者不可诵读流畅。皇后此举分明是要让沈流光当众出丑,可谁曾想,她竟能念得如此行云流水,毫无半点迟滞?
高台之上,皇后的笑意微微一滞,凤眸微敛,指尖缓缓叩着桌案,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沈流光缓缓抬眸,目光清冽,手指轻轻翻动纸页,诵读未曾停顿,语调平稳而从容。
皇后错了一步棋。
她既然赦封昭仪,便该清楚,沈流光绝不会是个任人摆布的弃子。
若说诵读祭文难,那她在冷宫的那些时日,日日诵经抄书,早己将宫中常用典籍烂熟于心。
她从未把自己当做一个等待救赎的弃子,她在冷宫的那些日子,便己经为今日做了最好的准备。
她不止能诵读祭文,还能诵得比任何人都好。
高台上,皇后凤目微眯,目光冷了几分。
而在她身侧的贵妃楚容,则是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皇后娘娘倒是慧眼识人,沈昭仪这般才华,竟然能诵读得如此流畅,想来日后,陛下听了也该夸赞一二。”
皇后眸色微寒,未曾作声,指尖紧握着茶盏,微微收紧。
而就在这时,沈流光己然念到最后一句,尾音清冽如风,余音袅袅,久久回荡在祭坛之上。
整个御花园内,一片死寂。
无人言语。
沈流光轻轻收起祭文,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恭敬:“祭文诵毕,妾身不敢有误,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皇后眸光微敛,指尖微微一紧,旋即轻轻一笑,声音平稳:“沈昭仪果然才情不凡,本宫今日也算长了见识。”
沈流光缓缓抬眸,与她对视,唇角微微弯起,眼底却是一片清冷:“承蒙皇后娘娘厚爱,妾身惶恐。”
皇后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轻轻一笑,转头对身旁的嬷嬷道:“沈昭仪既己诵读无误,便赏银十两,以示嘉奖。”
嬷嬷微微一愣,旋即低声应道:“是。”
此话一出,众妃神色各异。
有人在暗中讥讽,银十两?这赏赐未免太过寒酸,若真是嘉奖,皇后断不会只赏十两银子。
但沈流光却只是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妾身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知道,皇后今日己然败了一步,此刻不过是随意敷衍罢了。
但——她还不会就此罢休。
她缓缓起身,目光清冽,眉眼间却透着一丝冷意。
皇后若想继续出手,她便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后手。
祭典结束,众妃依次退下。
沈流光缓缓走出御花园,步伐沉稳。
玉竹快步跟上,眼中带着一丝激动:“娘娘,您今日之举,可真是让皇后脸色都变了!”
沈流光轻轻一笑,眉眼温和:“不过是诵读一篇祭文罢了。”
玉竹瞪大眼睛:“可娘娘可知,这篇祭文是新改的!”
沈流光微微一顿,眸色一沉:“新改的?”
玉竹低声道:“奴婢方才听御前太监说,这篇祭文是昨日才重新修订过的,原本是由皇后亲自诵读,后来才交由娘娘。想来,皇后娘娘是以为您来不及熟悉,才会让您当场出丑。”
沈流光指尖轻轻着袖口,眸光幽深。
难怪皇后会亲自点她诵读祭文,原来这竟是个更精妙的局——她以为,沈流光必然无法顺利诵读,进而当众失态,成为笑柄。
只是她未曾想到,沈流光不仅诵读无误,甚至将这场祭典,变成了自己的舞台。
沈流光轻轻一笑,眸色清冷:“她下了一局好棋,可惜,终究是低估了我。”
她缓缓抬头,远处夕阳西沉,霞光映照在宫墙之上,如同一层淡淡的金辉。
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凤仪宫内,皇后端坐于案前,脸色阴沉如水。
嬷嬷在一旁低声道:“娘娘,今日之事……”
皇后眯起眼,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眸色沉冷:“她比我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嬷嬷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娘娘,那接下来……”
皇后轻轻一笑,眸光微冷:“她以为躲得过今日,便能安然无恙?”
她缓缓起身,目光冷然地望向殿外,声音低沉:“这后宫之中,想要立足,光有聪慧是不够的……她沈流光,终究还差了一步。”
她缓缓闭上眼,指尖轻轻一握,语气轻柔,却带着森然的冷意。
“既然她如此想博得陛下青眼……本宫便成全她。”
凤仪宫的烛火幽幽而燃,映照出她唇角那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皇后终于要出真正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