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嫪毐的嬴政前往赵姬寝宫。
明黄的烛火摇曳,将殿内映照得温暖如春,熏香袅袅。
赵姬斜倚在锦榻上,一身绯色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云鬓微松,脸上那抹因逗弄孩儿而起的笑意尚未褪尽,眼角眉梢俱是慵懒的妩媚。
她怀中,两个襁褓中的婴孩正咿咿呀呀地挥舞着的小手,发出细碎的、满足的咕哝。
“政儿。”赵姬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以及几不可察的慌乱,她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婴孩抱紧了些,那双曾令无数男人沉沦的桃花眼,此刻正带着几分探究与不安望向门口的儿子。
嬴政的目光,如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刃,先是掠过赵姬那张保养得宜、依旧艳丽的面庞,随即死死钉在她怀中的那两个小生命上。
那婴儿浑然不觉危险降临,依旧天真无邪地笑着。
嬴政只觉一股戾气自脚底首冲天灵盖,心口的怒火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
他的手,紧紧攥着腰间“天问”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锋尤自滴落着宫女温热的血,一滴、两滴,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晕开小小的、刺目的红梅。
“母后,”嬴政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不带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他的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踏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笃、笃”的闷响,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赵姬的心上。殿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连烛火的跳动都变得迟缓。
赵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她抱着孩子的手臂微微颤抖,试图从嬴政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解读出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化不开的冰寒与浓稠的杀意。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来,母后宫中,当真是热闹非凡。”
“政儿,你听我解释……”赵姬的声音终于找了回来,带着一丝颤抖和哀求。
嬴政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缓步走到摇篮边,垂眸看着里面那个同样的婴孩。
孩子睡得很沉,小嘴微微嘟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多么无辜,多么脆弱的生命。
然而,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王室血脉的玷污,是对他嬴政最大的羞辱。
“解释?”嬴政收回手,慢慢转过身,再次看向赵姬,眼神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母后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还是说,母后以为,这些孽种,能瞒寡人一辈子?”
“孽种”二字,如惊雷般在赵姬耳边炸开。她浑身一震,抱着孩子的手臂猛地一抖,怀中的婴孩被惊扰,发出了不满的啼哭声。这哭声,在此刻死寂的寝宫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政儿,他们……他们是无辜的!”赵姬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在母后的份上,饶了他们,母后求你了!”她试图起身,膝行到嬴政面前,却因双腿发软,险些摔倒。
嬴政冷漠地看着她,看着这个生养他的女人,此刻为了两个孽种卑微乞求的模样。
他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无尽的失望与决绝。
“无辜?”他低声重复,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随即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他们的父亲嫪毐,图谋叛乱,意图颠覆大秦,己被寡人处以车裂之刑。母后,你告诉寡人,他的儿子,何来无辜?”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得赵姬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知道,嬴政己经动了杀心。
这个儿子,自亲政以来,心志也越发坚定,一旦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更改。
嬴政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在那两个婴孩身上。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厌恶,有冰冷,或许还有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被深深掩埋的疲惫。
这宫闱之内的肮脏,这血缘之间的背叛,都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倦怠。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拔剑,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殿门方向,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