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雄的犬齿陷进我指腹时,藤架下传来第一声惨叫。
我垂眸望着那些在月光下疯长的紫藤花,花瓣背面的饕餮纹正贪婪地啃噬石壁,突然想起双生鼎内壁上相似的纹路——那日掀开红盖头时,烛火在青铜鼎身投下的阴影也是如此张牙舞爪。
"发什么呆?"林正雄将我往怀里按了按,飞鱼服上未干的血渍蹭在我唇边。
他指尖还沾着星辉凝成的冰晶,此刻正沿着我脊梁往下划,"夫人数到第几片花瓣了?"
我反手扣住他作乱的手腕,神器气息在经脉里突突跳动。
西南方三丈外的花影忽然诡异地坍缩,玄铁令牌破空声与我的预警同时响起:"戌时位!"
淬毒的峨眉刺擦着我耳畔钉入藤蔓,整片花架剧烈震颤。
灵风使者从溃散的花影中现出身形,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手中转着第二枚峨眉刺,阴鸷目光落在我颈间跳动的星辉吊坠:"莫公子好敏锐的灵觉,难怪教主说留不得你。"
林正雄的玄铁令己与三枚暗器撞出火花,他揽着我旋身时,飞鱼服广袖卷起漫天紫藤花。
我嗅到他后肩新裂的伤口渗出的血腥气,混着某种冷冽的沉水香——昨夜替他包扎时,这味道曾纠缠在我发间整宿。
"玄尊末期也敢来送死?"林正雄笑声里带着锦衣卫特有的轻佻,掌心却将我的手指攥得发白。
我盯着灵风使者脚下不断变换方位的花瓣,突然意识到那些饕餮纹正在组成某种传送阵。
神器共鸣的刺痛在颅骨内炸开,我假意踉跄着撞向林正雄胸口。
当灵风使者的第三波暗器追着我咽喉袭来时,我指尖星辉突然暴涨:"坎水位,花瓣七寸!"
林正雄的玄铁令精准劈在阵眼刹那,整片花海的饕餮纹发出嘶吼。
灵风使者踉跄着从破碎的阵纹中跌出,我趁机将星辉凝成锁链缠上他脚踝。
月光透过他撕裂的袖管,露出小臂上狰狞的兽首刺青——与三日前死在洗星潭的叛徒一模一样。
"你们正派长老身上也有这个标记吧?"我故意抬高声音,看着远处树梢轻微晃动,"灵风使者究竟是谁的门下?"
林正雄的佩刀己抵住刺客咽喉,却突然贴着对方耳廓轻笑:"告诉你们教主,他藏在玄月长老榻下的窥天镜残片..."话音未落,灵风使者突然浑身抽搐,七窍涌出的黑血竟化作蝴蝶西散。
我蹲下身用星辉裹住一只垂死的血蝶,看着蝶翼上浮现的玄月纹路冷笑:"难怪每次围剿邪派,最后遭殃的都是平民。"
"夫人现在才想通?"林正雄用染血的帕子擦拭我脸颊,指腹重重碾过唇角,"当初是谁说正派长老都光风霁月..."他突然闷哼着栽进我怀里,后心赫然插着半截破碎的蝶翼。
我扶着他滚到花架边缘时,发现那些饕餮纹正在吞噬溅落的血珠。
双生鼎在洗星潭方向发出嗡鸣,怀中人却还有闲心把玩我散开的发带:"别怕,为夫教过你怎么解星图..."
"闭嘴!"我将星辉按进他伤口,触到某块坚硬的异物——是半枚刻着玄月纹的玉佩。
林正雄趁我愣神,突然叼住我耳垂含糊道:"子时三刻要到了,夫人确定要继续摸下去?"
藤架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玄月长老带着药香掠上花架。
我看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兽首刺青,将染血的玉佩悄悄塞进林正雄掌心。
夜风卷起破碎的紫藤花,那些未被血污的花瓣背面,饕餮纹正缓缓蜕变成玄月纹。
晨雾裹着洗星潭的寒气漫上来时,我指尖还凝着未干的血痂。
林正雄倚在青玉榻上把玩那半枚玉佩,飞鱼服领口松垮地露出绷带,药香却掩不住他袖中透出的血腥气。
"莫公子当真要带着这身伤去议事堂?"玄月长老将药盏轻轻搁在案几,袖口银线绣的玄月纹恰好笼住腕间阴影。
我盯着他扶盏时小臂隆起的肌理,昨夜那抹兽首刺青的幻影又浮现在眼前。
林正雄突然攥住我搭在案边的手,指尖在掌心划出星图纹路:"长老有所不知,我家夫人见不得血——"他尾音陡然拔高,佩刀当啷一声斩断窗外窥探的铜铃,"除非是仇敌的血。"
议事堂檐角的镇魂铃在晨风中乱颤。
当青云真人第七次拍碎茶案时,我腕间星辉吊坠正烫得惊人。
这位激进派魁首的玄色道袍上还沾着前日围剿邪派的血渍,此刻随着他挥袖的动作簌簌飘落。
"与虎谋皮!"他枯瘦的指尖几乎戳到我鼻尖,"三个月折了二十七名弟子,就为护着你这来历不明的..."
"青云道兄不妨看看这个。"玄月长老广袖轻扬,昨夜被我星辉禁锢的血蝶残骸悬浮半空。
蝶翼上玄月纹路突然倒转,在晨光中化作狰狞兽首,"三日前死在洗星潭的弟子,伤口残留的魔气与这血蝶同源。"
我着袖中温热的玉佩,看林正雄懒洋洋抛起玄铁令。
令牌在空中裂成十二枚星子,正对应昨夜被破的传送阵方位:"二十七条人命里,倒有十九条是折在'自己人'的暗箭下。"
满堂哗然中,我展开连夜绘制的星轨图。
神器气息在羊皮卷上蜿蜒成河,将正邪两派势力范围切割成闪烁的星域:"双生鼎既己认主,与其争夺至死方休,不如设下盟约——正派监管望月崖三处阵眼,邪派掌管洗星潭两处灵脉,交界地由双方弟子共同驻守。"
"笑话!"青云真人道冠上的玉清铃叮当作响,"邪派妖人岂会遵守..."
"若以神器为契呢?"我并指点燃星辉,羊皮卷上浮现出林正雄昨夜拼死夺回的窥天镜残片,"每月朔望之日,双方各持神器部件在洗星潭共铸星图——阵成则灵脉相通,阵破则玉石俱焚。"
林正雄突然轻笑出声,染血的绷带随着他倾身的动作擦过我手背:"我家夫人连婚契都敢作假,这赌命的盟约倒是比合卺酒还真挚些。"
玄月长老适时抬手结印,议事堂穹顶浮现出昨夜破碎的传送阵影像。
当那些饕餮纹啃噬血珠的画面定格时,他温润的嗓音裹着寒意:"诸君不妨细看,这噬血阵需要多少活人献祭才能运转?"
我望着影像中逐渐蜕变的玄月纹,突然将星辉注入怀中玉佩。
当半枚玉佩发出共鸣的瞬间,林正雄的佩刀己抵住某个试图后退的弟子咽喉——那人袖口翻卷时,赫然露出未愈的兽首刺青。
"看来正邪之别,不如诸位想得泾渭分明。"我捏碎茶盏,瓷片在星辉中凝成十二枚卦签,"愿立盟约者,可取一签入阵眼。"
晨光偏移过第七根楹柱时,三十六枚卦签己尽数被取。
我望着掌心残余的星辉,却见林正雄用染血的帕子裹住三枚空签——那正是青云真人拂袖离去时震碎的卦象。
玄月长老送我至回廊时,洗星潭方向突然传来双生鼎的嗡鸣。
他替我拢好被晨雾打湿的披风,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我腕间吊坠:"莫公子可知,昨夜灵风使者临死前,为何特意露出兽首刺青?"
潭水倒影中,我看着他袖中滑出的半枚玉佩,与我怀中残片恰好拼成完整的玄月纹:"或许他与我一样,都想知道正派长老的榻下,究竟藏着多少窥天镜碎片。"
林正雄的咳嗽声从月洞门后传来。
当玄月长老转身的刹那,我腕间吊坠突然烫过颈侧——潭面倒影里,他垂落的左手正捏着与邪派联络的血蝶诀。
暮色浸透回廊时,我盯着案上盟约文书出神。
朱砂印泥在烛火下宛如凝结的血珠,那些工整的署名之下,不知多少笔画藏着兽首刺青的纹路。
林正雄将温好的酒酿推到我手边,飞鱼服上的银线暗纹突然泛起星辉。
"夫人可闻到血蝶香?"他蘸着酒液在案面画符,水痕渐渐聚成洗星潭的地形图,"玄月长老特意熏了沉水香,却忘了蝶尸遇酒会显形。"
我捏碎酒酿中的桂花,看糖渍在星辉中勾勒出模糊的路线图。
当林正雄的佩刀第三次轻颤示警时,洗星潭深处传来双生鼎的哀鸣——那声音与三日前叛徒自戕时的剑鸣如出一辙。
烛火突然爆开灯花,盟约文书上未干的墨迹竟开始扭曲成兽首纹。
我伸手去抓镇纸的瞬间,怀中的半枚玉佩突然渗出黑血,在案几上缓缓爬出八个字:
月满则蚀,星沉潭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