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坐在洗星潭边的碎石滩上,林正雄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我肩头。
他呕出的黑血在镇水兽首眼眶里凝固成血痂,那些石雕仿佛随时要转动猩红的眼珠。
邪派教主的轿辇早己消失在山道尽头,可那句"子时三刻"的诅咒还黏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别装死。"我掐住林正雄的下巴,他脖颈处的北斗七星纹印正在渗血,"你明知道磷粉混着星辉会诱发血咒,还替我挡那招?"
他睫毛颤动两下,染血的虎牙忽然咬住我指尖:"夫人心疼了?"尾音未落就被我按在石壁上的闷哼堵回去。
潭水倒影里的兽首阴影己经啃噬到残月边缘,正派盟主带着玄铁卫赶来时,我正用匕首划开林正雄心口的三处穴位。
"莫公子!"正派盟主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磷粉,"玄月长老的银铃为何会在前盟主尸骨上?"
潭底那具穿着赭色锦袍的骸骨突然发出脆响,我手中星盘应声裂开三道纹路。
林正雄突然翻身将我扑倒在地,七枚银铃从他背后破空而过,钉入我们方才倚靠的石壁时,铃芯里钻出的蛊虫瞬间将青石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盟主请看。"我挣开林正雄的桎梏,将星盘残片抛向半空,"三十年前失踪的七十二名正派精锐,尸骨全在潭底。
他们额间的兽首刺青,与贵派护心镜渗出的磷粉图案一模一样。"
人群骚动中,玄月长老的白鹤杖点在地面:"是噬魂蛊。"
这句话像冷水泼进热油锅。
几个年轻弟子突然抽搐着撕开衣襟,他们胸口的兽首刺青正在吞噬皮肤下的血管。
林正雄的绣春刀突然横在我颈侧,刀锋却精准挑飞了正派盟主袖中射出的三枚透骨钉。
"盟主这是何意?"林正雄的刀尖还在滴血,嘴角却噙着笑,"我家夫人若是邪教奸细,方才何必用星辉压制血咒?"
山风裹着血腥气卷过洗星潭,我捏住一片飘落的枯叶。
叶脉在星辉中显出血色纹路——是邪派教主的血傀符。
林正雄突然揽住我的腰腾空而起,我们方才站立处炸开丈许深的土坑,坑底蠕动着上百只裹着人皮的蛊虫。
"戌时三刻!"玄铁卫的惊呼被淹没在轰鸣中。
整座洗星潭开始沸腾,那些沉在潭底的白骨像提线木偶般爬上岸,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磷火。
林正雄带着我在石柱间腾挪,他后背的衣料己经被血浸透,却还能调笑:"夫人现在信了?
为夫说要与你种合欢蛊,当真不是玩笑。"
我反手将星盘残片拍进他伤口:"闭嘴运功。"
血色星纹从他心口北斗七星的位置蔓延开来,正派盟主突然暴喝:"结阵!"十八柄玄铁剑组成的剑阵尚未成型,最外围的持剑弟子突然捂住咽喉——他们脖颈上浮现的兽首刺青正大口吞咽着血肉。
"莫公子小心!"玄月长老的白鹤杖扫开扑来的血傀,我袖中星辉凝成的锁链却突然转向,缠住了正派盟主的左脚。
在他惊怒的注视下,三具身披玄铁卫铠甲的白骨破土而出,他们额间的兽首刺青正在啃食头骨。
林正雄的刀光突然大盛,北斗七星纹印在他周身流转如银河:"夫人这招祸水东引,倒是深得为夫真传。"
"盟主不妨看看这些白骨铠甲内侧的铭文。"我踹开一具扑来的血傀,星辉锁链将正派盟主拽到白骨跟前,"三十年前失踪的玄铁卫,为何铠甲里刻着现任长老的名讳?"
山崖在此刻震颤起来,邪派教主的血雾从西面八方涌来。
林正雄突然咬破舌尖喷在刀锋上,北斗七星纹印化作流光没入我的星盘。
当血雾中探出白骨利爪的瞬间,我们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林正雄将我死死扣在怀里。
坠落时我看见他后背的七星纹印正在燃烧,而头顶塌陷的洞口处,玄月长老的白鹤杖正勾住某条银色丝线。
地面塌陷的轰鸣声裹着碎石砸在后背,林正雄双臂铁箍般将我护在胸前。
失重感持续了不到三次心跳的时间,后背突然撞上湿滑的苔藓。
"咳......"血腥味在喉间翻涌,我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
林正雄仰躺在断龙石上,北斗七星纹印己经烧穿了中衣,锁骨处新添的伤口正汩汩渗血。
头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玄月长老的白鹤杖刺穿土层,将我们坠落时塌陷的洞口又扩开三寸。
天光漏下来的刹那,十七八道银色丝线缠住我的脚踝——是玄机阁的千机锁。
"莫公子接住!"
玄月长老的鹤氅在洞口一闪而过,装着合欢蛊的琉璃瓶擦着林正雄耳畔坠下。
我反手抄住时瓶身己经裂纹遍布,两只血红色的蛊虫正在啃噬封印符纸。
"老东西倒是舍得下本钱。"林正雄突然翻身压住我手腕,染血的虎牙咬开琉璃瓶塞,"当年他求着我爹要这蛊虫续命......"
话未说完就被破空声打断。
三枚透骨钉擦着我们头顶钉入石壁,正派盟主玄色披风猎猎作响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玄月长老私通邪教,给本座拿下!"
"盟主这话说早了。"
我屈指弹碎琉璃瓶,合欢蛊振翅的嗡鸣瞬间盖过厮杀声。
林正雄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灼烧的北斗纹印竟与蛊虫翅膀上的星纹产生共鸣。
那些原本扑向我们的银丝突然调转方向,将正要跃下洞口的正派盟主捆成蚕蛹。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邪派教主的血雾顺着地缝漫进来。
我抓着林正雄滚向右侧石隙的瞬间,原本立足处炸开丈许深的沟壑。
沸腾的血水中浮出半张人皮,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玄铁卫统领。
"戌时三刻要到了。"林正雄突然扣住我后颈,染血的唇几乎贴上耳垂,"夫人可知合欢蛊还有个用处?"
绣春刀割开掌心的动作快得我来不及阻止,他带着血腥味的血抹在我唇上。
北斗七星纹印突然光芒大盛,星盘残片从袖袋飞出,在血光中拼合成完整的浑天仪。
地面裂缝里突然传出邪派教主的厉啸。
十八具身披玄铁卫铠甲的白骨破土而出,却在距离我们三步之遥处齐齐跪倒。
他们头骨中钻出的噬魂蛊虫疯狂扭动,最终化作青烟被浑天仪吸收。
"原来星辉克制的不是血咒......"我攥紧林正雄渗血的手掌,看星纹顺着交握的指缝蔓延,"是人心。"
地面战场突然传来山崩般的欢呼。
玄月长老的白鹤杖挑着邪派旗幡跃上高处,他身后三百青衣弟子结成的北斗阵正在净化血雾。
原本胶着的战局瞬间逆转,邪派教主的轿辇在东北角若隐若现。
"追!"正派盟主挣断千机锁的爆喝从头顶传来,"玄铁卫听令......"
他后半句命令卡在喉间。
我抬头望去,玄月长老的白鹤杖尖正滴着黑血,而杖头悬挂的银铃不知何时变成了兽首形状。
几个冲在最前的玄铁卫突然捂住咽喉,他们铠甲缝隙里钻出的蛊虫正疯狂啃噬护心镜。
林正雄突然拽着我贴墙疾行,绣春刀劈开拦路的石笋:"老东西在阵眼动了手脚。"
我们撞开暗门回到地面时,洗星潭畔的混战己经接近尾声。
邪派教主的血傀符咒被浑天仪净化大半,残存的邪派弟子正在溃逃。
玄月长老的白鹤杖插在潭边巨石上,杖身浮现的铭文竟是三十年前正派盟主的笔迹。
"莫公子!林大人!"
几个浑身是血的玄机阁弟子踉跄跑来,他们捧着的玄铁盒里装着七十二枚星纹钉。
我伸手要接,林正雄突然横刀拦住:"盒底沾着磷粉。"
话音未落,捧着铁盒的弟子突然眼球暴突。
他们脖颈处浮现的兽首刺青正大口吞吃着血肉,转瞬就剩几具挂着碎肉的骨架。
铁盒坠地裂开,里面滚出的根本不是星纹钉,而是泡在血水里的护心镜残片——每片内侧都刻着现任长老的名字。
正派盟主的玄色披风突然罩住铁盒,他佩剑挑着块残片冷笑:"林大人对此物很熟悉吧?"
我按住林正雄握刀的手,星辉凝成的锁链悄无声息缠上盟主脚踝。
正要发力,西北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冲天而起的血光中,邪派教主的轿辇竟在玄机阁阵地上重现,十六个抬轿的傀儡额间都烙着北斗七星纹印。
"子时三刻......"林正雄抹去嘴角血渍,突然将我拦腰抱起,"夫人可愿与为夫再跳一次崖?"
绣春刀劈开血雾的刹那,我听见玄月长老的白鹤杖在身后折断。
浑天仪吸收的星辉突然失控,洗星潭所有镇水兽首的眼珠齐刷刷转向正派盟主。
他佩剑上挑着的护心镜残片突然活过来般蠕动,将剑刃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林正雄带着我跃上最高处石柱时,洗星潭突然陷入死寂。
溃逃的邪派弟子、追击的正派精锐、甚至潭底翻涌的血水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了暂停键。
玄月长老折断的白鹤杖尖扎进地面,杖身裂纹里渗出的不是木屑,而是细如发丝的银色蛊虫。
正派盟主突然扔掉佩剑,玄色披风在无风状态下猎猎鼓动。
他抬手接住一滴落下的潭水,那水珠在他掌心凝成兽首形状的冰晶,眼窝处跳动着熟悉的磷火。
"原来如此......"我扣紧星盘,看林正雄后背的北斗纹印又开始渗血。
那些顺着衣摆滴落的血珠坠到半空,竟悬停成北斗七星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