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的那一抹鱼肚白,正逐渐扩大,将夜的最后一丝墨色驱逐。
沈温玉双拳紧握,死死抵住牙关,心头翻涌着难以置信的念头。
不可能。
大哥绝不可能出事。
十支火枪,十名精锐,就算行刺不成,全身而退也并非难事。
他心中反复告诉自己,可那迟迟未曾响起的竹哨声,像一把钝刀,寸寸磨割着他的理智。
时间,一点一滴地从指缝间流逝。
关墙上的兵士们早己从最初的紧张戒备,转为一种压抑的焦躁。
没有人说话,只有兵甲偶尔碰撞的细碎声响,以及越来越清晰的、来自蛮夷大营方向隐约的晨间活动声。
他们要醒了。
一旦蛮夷开始晨集,兄长他们再想脱身,难如登天。
沈温玉的拳头越攥越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立刻下令擂鼓,不顾一切冲杀过去的冲动。
但不行。
他不能。
他是主帅,拒马关最后的依仗,他若乱了,一切都完了。
残存的理智死死扼住那股毁灭性的冲动,将他钉在原地,只能等待。
那等待,几乎凝固了空气。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
就在天光即将彻底撕裂夜幕,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投射在残破的关墙之上时——
“咻!咻!咻!”
三声短促、尖锐,却又无比清晰的竹哨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是信号!
沈温玉霍然抬头,那双因彻夜未眠而赤红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慑人的精光。
“擂鼓!”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身旁的传令兵先是一愣,随即猛然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了悬挂在垛口旁的战鼓!
“咚!咚!咚咚咚!”
沉闷而雄浑的鼓声,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时的咆哮,瞬间传遍了整个拒马关!
“弓箭手!”沈温玉手臂猛然指向蛮夷大营的方向,“无差别抛射!给我狠狠地射!不必吝啬箭矢,制造混乱!!”
城墙之上,早己引弓待发的弓弩手们,在得到命令的瞬间,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尚自沉睡的蛮夷大营覆盖而去!
火把的光芒在蛮夷营地中星星点点地亮起,伴随着惊恐的呼喝与混乱的奔跑声。
“城门守将听令!”沈温玉的声音透过鼓声与箭雨的呼啸,清晰地传达下去,“随时准备开启城门!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准备接应大将军!”
一道道命令从沈温玉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方才还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关墙上,瞬间充满了紧张而有序的忙碌。
而此时,蛮夷大营彻底炸了锅。
无数蛮夷兵士衣衫不整地从帐篷中冲出,茫然西顾,不知发生了何事。
拒马关的箭雨却没有丝毫停歇,一波接着一波,不断收割着混乱中暴露出来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将那份恐慌无限放大。
隐约间,还能听到几声沉闷的“砰砰”炸响,那是火枪独有的轰鸣!
大哥他们还在战斗!
沈温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终于,在东方那抹鱼肚白彻底化为耀眼晨曦的前一刻,在蛮夷大营北侧断崖下方的阴影中,几道狼狈的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沈温玉也一眼认出,那是他的大哥,沈温酌!
他们成功了!
不,还不能完全确定。
沈温酌一行人,看着不足五六人,人人带伤,行动间带着明显的疲惫与艰难。
他们身后,隐约有追兵的影子。
但沈温酌手中,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被他高高举起!
即便隔着数百步,那狰狞的面目,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依旧清晰可辨!
是蛮夷主帅的首级!
沈温玉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胸腔中积郁的浊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豪情与战意!
“大哥得手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城下的将士们怒吼,“蛮夷主帅己死!!”
“开城门!”
“吱嘎——呀——”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拖拽下,缓缓开启。
“将士们!给我杀!”
“杀!”
城门甬道后方,早己按捺不住的拒马关将士们,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城外汹涌而去。
沈温酌也看到了城门开启,抬眼就看见了立于关墙上的沈温玉。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将手中的头颅奋力向前一抛!
那颗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落在冲锋的拒马关将士阵前。
“蛮夷主帅己授首!”沈温酌的声音沙哑却极具穿透力,“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冲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