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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
顾睿习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刚一只脚踏进家门，就被早己等候在门内的顾远逮了个正着。
“爹？”顾睿习吓了一大跳，嘴里的小曲儿顿时卡壳，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僵住，下意识以为又要挨训，连忙低下头，“我……我就是出去跟温玉吃了顿饭……”
预想中的怒斥并未传来。
顾远只是沉着脸，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到书房。
“坐。”顾远指了指椅子，语气平静得有些反常。
顾睿习心里七上八下地坐下，偷偷看着他爹的脸色。
“今日与沈二公子，都聊了些什么？”顾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一下，又一下，敲在顾睿习心头。
“没……没聊什么啊。”顾睿习挠挠头，努力回忆，“就……就随便吃了顿饭，他问我您最近是不是很忙，我就说您在工坊里弄那个什么……宫里送来的方子。”
顾远手指的叩击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原状：“他还问了什么？”
“没了啊……哦，他还问工部那边是不是气氛很紧张，我就说挺紧张的，好多经验老道的工匠都在，日夜不休，还说那是什么最高绝密，不能外传。”
顾睿习老老实实地竹筒倒豆子，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顾远摸着下巴上那撮精心修饰过的小胡子，半晌没说话，沉默了半晌，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傻儿子。
这沈温玉，果然是只成了精的小狐狸！
前脚刚献上东西，后脚就借着吃饭的名头，来探他这傻儿子的口风，轻轻松松就把工部的虚实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份心思，这份滴水不漏的手段……再看看自己这个憨吃憨睡的儿子，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爹？”顾睿习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啊！”顾远终于开口，伸出手指重重地点了点他，“什么时候能长点心！沈温玉找你，是平白无故请你吃饭的吗？那是变着法儿想从你这儿套话呢！”
“套话？”顾睿习还是一脸茫然，“套什么话？”
“套工部验证那两样东西的进度和重视程度！”顾远恨铁不成钢地低喝，“你以为你说的那些是闲聊？他精明着呢！你说的每一句，在他那里都能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以后，少掺和这些事！不，多跟沈温玉学学！学学人家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顾睿习更委屈了，小声嘟囔：“学他？他鬼精鬼精的……”
“那是聪明！” 顾远打断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能想到借你的口来试探，就说明他并未完全将你排斥在外，还念着几分旧情。但朋友归朋友，这朝堂上的事，波谲云诡，哪有那么简单！”
“你以为他献上那两样东西是多风光的事？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那是把沈家自己架在火上烤！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关系到沈家满门的性命！”
顾睿习似懂非懂地张了张嘴，看着父亲严肃的脸，终于没再反驳，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行了，下去吧。这几天安分点，少往外跑，在家给我老老实实看书！” 顾远挥挥手，语气缓和了些。
顾睿习如蒙大赦，虽然脑子还是有些懵，但总算逃过一劫，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顾远一人。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继续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温玉此举，既是在试探工部的虚实，何尝不也是一种变相的示好？
透露出他并非孤军奋战，也在寻求潜在的盟友。
这琉璃之方……若真能成，其价值不可估量。
沈家的分量，在陛下的心中，恐怕又要重上几分了。
陛下既要用之，又要忌之……这其中的平衡，便是机会。
沈家这艘船，如今是想下也下不来了。
而他顾家……或许可以借着这股东风，扶摇首上，更进一步。
毕竟，这琉璃若成，他工部尚书也是大功一件。
顾远沉吟良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霍然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雅的拜帖专用笺纸，提起笔，蘸饱了墨，笔走龙蛇，写下几行字
写完，他仔细吹干墨迹，将拜帖小心折好，放入信封。
他扬声唤来管家：“将此帖，即刻送往沈府，亲手交予沈二公子。”
管家恭敬地接过帖子，躬身应诺，快步退下。
书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顾远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投向沈府的方向，深邃难明。
棋局己动，落子无悔。
不多时，沈府。
沈温玉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听完下人的回禀，接过那封来自顾府的拜帖，展开信纸的瞬间，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鱼儿，终于上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