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风卷着荒草的碎叶扑在脸上,唐冥的龙瞳在夜色里泛起暗红,瞳孔深处的竖纹微微收缩——方才感知到的黏腻屏障,此刻正随着月光的变化呈现出蛛网般的纹路。
他单膝跪地,指尖触地,黄泉领域的幽蓝光芒顺着指缝渗入泥土,地下三寸处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
“是尸毒钉。“唐冥低喝一声,昊天锤重重砸在青砖上,黑雾裹着冥界符文喷涌而出,将地面掀开半尺深。
果见一排三寸长的黑钉埋在土中,钉尖泛着青黑,正是亡灵祭祀常用的困魂钉,专破魂师的魂力循环。
他屈指弹飞一枚钉尖,那钉子落地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惊得远处守夜的士兵打了个寒颤。
拆到第三处陷阱时,唐冥的额角已渗出薄汗。
这些陷阱分布得极有章法,看似杂乱的荒草下埋着连环的腐骨阵,每拆一枚钉,百米外就会有腐尸气息骤然浓烈——显然是亡灵祭祀在通过钉尖感知外界。
他突然顿住动作,指尖按在一枚钉尾的暗纹上,那纹路与幻影阁的标记有七分相似。
“原来如此。“唐冥低声冷笑,掌心黑雾凝聚成骨刀,顺着暗纹划开土层,底下竟露出半具白骨骷髅,肋骨间插着枚刻着“幻“字的青铜令。
这是幻影阁的死士标记,说明这些陷阱并非临时布置,而是早有预谋。
他捏碎青铜令,骨刀顺势挑断骷髅的脊椎骨,腐臭气息顿时弱了几分——亡灵祭祀的操控链被斩断了一截。
等最后一枚困魂钉被黑雾吞噬,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唐冥抹了把额角的汗,望着营地外被腐毒侵蚀得发黑的荒草,喉结动了动。
方才拆除陷阱时,他分明感觉到那道亡灵祭祀的魂力波动退到了十里外,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腐甜,仍像根细针般扎在鼻腔里。
议事厅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唐冥掀帘而入时,烛火正被穿堂风刮得摇晃。
保守贵族正端着茶盏,茶沫在盏中泛起涟漪;改革先锋的指尖在桌案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民意代表则望着窗外发黑的荒草,喉结上下滚动。
“陷阱全拆了,但主谋还在。“唐冥将青铜令拍在案上,“幻影阁的死士,配合亡灵祭祀的困魂钉,要困死我们。“
保守贵族的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案上,杯壁裂了道细纹:“唐小友,这...这会不会是误判?
幻影阁向来只接生意,怎会与亡灵祭祀勾结?“他的手指攥着茶盏,指节发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唐冥注意到,他袖中露出半截玄色锦缎,正是幻影阁贵宾的服饰纹样。
改革先锋猛地站起,腰间佩剑撞在桌角发出清响:“误判?
方才营外的荒草都枯成黑灰,守夜的士兵有三个吐了血!“他的手掌按在剑柄上,虎口因用力而泛白,“我早说过,幻影阁这些年吃着我们的赋税,转头就给敌人递刀子!“
民意代表忽然咳嗽两声,伸手按住改革先锋的胳膊。
他的手掌粗糙,指腹有常年握农具的老茧:“唐大人,我今早去了前营。“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半块发黑的炊饼,“伙夫说,今早熬粥的水有股子烂鱼味。
小崽子们喝了两口就吐,吐出来的东西...像蛆虫。“他的声音发颤,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水珠,“百姓们不怕打仗,但怕阴毒的招子。
您说要怎么做,我们都听。“
唐冥望着布包里的炊饼,喉咙发紧。
他想起昨日在村口,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塞给他颗野枣,枣子上还沾着晨露。
此刻那晨露般的清甜,被腐臭腌得发苦。
他伸手按住民意代表的手背:“今晚子时,联合部队分三路。“他抽出天使圣剑,剑脊在案上划出三道痕迹,“正面由改革先锋带玄甲军佯攻,引亡灵祭祀的注意力;侧翼由胡列娜的狐火队绕后,业火破千尸阵;我带昊天宗精锐直插中军,找亡灵祭祀的本体。“
保守贵族的脸瞬间煞白,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缝里渗出血来:“我...我只是想探探他们的底!“他突然跪了下来,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唐小友,我...我知道错了。
您说怎么做,我都听!“
改革先锋的佩剑“呛啷“出鞘半寸,被民意代表按住手腕。
唐冥望着保守贵族颤抖的后背,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有些人的骨头是软的,但血还是热的。“他伸手将保守贵族扶起来:“你带二十个机灵的,去后营看押所有幻影阁的商队。
他们的马车里,应该藏着给亡灵祭祀的尸油。“
保守贵族重重磕头,额头撞在案角上,渗出血珠:“我这就去!“他踉跄着跑出门,脚步声在廊下渐远。
“唐大人。“角落里传来低唤,内应线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身上还沾着草屑。
他的左脸有道新添的抓痕,血珠正顺着下巴往下滴:“幻影阁的三堂主昨夜找过我。
他说...说阁主私吞了给武魂殿的供奉,底下的人都寒了心。“线人从怀里掏出半枚玉珏,“这是三堂主的信物,他说子时三刻,会在西墙第三棵老槐树下等您。“
唐冥接过玉珏,指腹着上面的云纹——这是幻影阁内部传递密信的信物,造假不得。
他的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沉下来:“三堂主有多少人?“
“能调动八百死士。“线人压低声音,“但他要您亲自去,说...说必须见您一面才肯信。“
改革先锋猛地一拍桌子:“太冒险!
那老槐树在千尸阵的核心区,亡灵祭祀的感知范围!“他的眼睛瞪得通红,脖颈上的青筋跳得像小蛇。
民意代表却攥紧了布包里的炊饼:“若能策反三堂主,千尸阵的破绽就多了三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压舱石,“唐大人,百姓们信你。“
唐冥望着窗外逐渐浓郁的腐臭,冥龙王武魂在识海深处发出低吼。
他将玉珏收进怀中,指尖触到胸口的罗刹印记,那处皮肤微微发烫——是比比东的警示,还是机遇?
“我去。“他抬头时,龙瞳里的红光与圣剑的金光交织,“胡列娜的狐火队提前半个时辰动手,玄甲军的战鼓晚一刻再响。
线人,你带两个人扮作幻影阁的巡夜队,在老槐树周围撒镇魂香。“
线人点头,刚要退下,议事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擂鼓般撞在青砖上,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信使撞开半扇门,身上的甲胄破了道口子,鲜血正顺着小腿往下淌:“大人!
北...北坡的守兵全昏过去了!
他们的脖子上...有青紫色的指痕!“
唐冥的龙瞳骤然收缩,右手按在昊天锤的锤柄上,冥界符文在锤身泛起黑雾。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道原本退到十里外的魂力波动,此刻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亡灵祭祀的杀招,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