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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冥站在营地边缘，晨雾沾湿了他的衣襟。
那股腐臭像无形的蛇信子，正顺着他的鼻腔往肺里钻。
龙瞳展开的瞬间，眼底翻涌着幽紫色的光，感知力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一里开外那堵“活物气息“的墙，此刻竟分出无数细枝，正沿着营地的排水沟、草垛缝隙往里钻。
“小伍。“他突然出声，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
跟在身后的少年一个激灵，手本能地按上腰间的短刀：“大...大人？“
“去把萧战他们叫来。“唐冥的指尖轻轻叩了叩胸口——罗刹印记的灼热已经穿透三层衣物，在皮肤上烙出暗红的痕迹，“带上拆陷阱的工具。“
小伍跑远的脚步声还没消失，唐冥的魂力已如潮水般漫过营地。
他看见东边柴堆下埋着三枚淬毒的魂骨钉，每个都缠着一缕阴魂；西墙根的水井边，有七根细如发丝的尸线，只要有人打水就会触发；连中军帐前的旗杆底座，都被人塞了半块腐龙鳞，正往地下渗着绿莹莹的毒雾。
“好手段。“他低笑一声，喉间却没半分温度。
冥龙王武魂在识海翻涌，黄泉领域悄然展开，黑雾裹住指尖，轻轻一弹——东边柴堆突然腾起幽火，三枚魂骨钉在火中发出尖锐的嘶鸣，化作飞灰。
萧战带着四个魂师跑来时，正看见唐冥单膝跪在井边。
他的昊天锤倒插在地上，锤柄的冥界符文流转着幽光，左手按在井沿，掌心渗出的黑雾正顺着井壁往上爬。
那些细如发丝的尸线触到黑雾，立刻像被开水烫到的蛇，疯狂扭曲着缩进砖缝。
“大人，这是...“萧战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跟了唐冥三年，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陷阱。
“幻影阁的阴毒手法。“唐冥头也不回，右手结了个法印，井里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等黑雾散尽，七根尸线已变成七截焦黑的炭，“去把龙鳞挖出来，用朱砂裹三层，埋到三里外的乱葬岗。“
等最后一个陷阱被处理干净，东边的太阳已经升了半竿。
唐冥站在营地最高处，望着脚下忙碌的士兵——有人在清理焦黑的柴堆，有人用石灰水冲刷井台，萧战带着人扛着裹满朱砂的龙鳞往岗子上走。
那股腐臭却半点没散，反而更浓了，像有人在空气里撒了把腐烂的花瓣。
“大人，该去会议室了。“小伍递来帕子，上面浸着艾草水，“陈老他们等半个时辰了。“
唐冥接过帕子擦手，指腹触到掌心的老茧——那是握昊天锤留下的。
他望着远处军医帐飘起的镇魂香，想起特使说的槐花饼，想起那半块平安扣。
喉咙突然发紧，他把帕子攥成一团，转身往中军帐走。
会议室的门帘掀起时，陈老正端着茶盏吹浮末。
这位保守贵族的银须在风里晃了晃，抬眼扫过唐冥沾着草屑的衣角：“唐大人这是去打野味了？“
“幻影阁在营地里布了三十七个陷阱。“唐冥直接落座，目光扫过下首的李阳和张叔。
改革先锋李阳的手掌正抵着桌沿，指节发白；民意代表张叔则着腰间的烟袋，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陈老的茶盏“当“地磕在桌上：“你说什么？“
“尸毒魂骨钉、阴魂尸线、腐龙鳞。“唐冥屈指敲了敲桌面，“足够让半个营地的人在三息内失去战斗力。“他顿了顿，“他们要的不是杀我，是让这场仗还没开始，就先乱了民心。“
李阳突然拍桌而起：“陈老，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唐大人说要今晚动手，我带先锋营打头阵——“
“闭嘴！“陈老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唐冥，“你说要联合进攻幻影阁总坛，可我们的兵力比对方少三成。
唐大人，你拿什么保证...“
“拿这个。“唐冥从怀里摸出半块平安扣，放在桌上。
金属扣面还带着他的体温，“昨晚救回来的特使，被抽了三十鞭，尸粉渗进骨头里。
他们拿他女儿威胁，他说村口的老槐树开花了，要回家吃槐花饼。“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陈老，您当年在青阳城，不也为了老巷口的糖画摊，跟山贼拼过刀？“
陈老的手指颤了颤。
他望着那半块平安扣，想起自己七岁的小孙子，总爱拽着他的袖子要糖画。
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你说怎么分兵。“
“正面进攻交给李阳。“唐冥看向改革先锋，李阳立刻挺直腰板，“侧翼包抄由陈老的私军负责——您的骑兵最擅长绕后。“陈老点头，银须抖了抖。
“张叔。“唐冥转向民意代表，“后勤和伤兵安置，辛苦您盯着。
百姓的粮车今晚就到，要让他们看见，我们保护的不只是战场，还有他们的灶台。“
张叔把烟袋往桌上一磕：“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扛两袋米。“
帐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线人掀帘进来，腰间的玉佩撞出轻响——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三堂主的人在西岗子放火为号。“线人压低声音，“幻影阁的主力已经集结，子时前会到总坛。“
唐冥看了眼案头的沙漏——此刻刚过未时三刻。
他站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桌沿：“召开动员大会，半个时辰后演武场集合。“
演武场的旗杆上，唐字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唐冥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士兵。
李阳站在第一排，腰杆挺得笔直；陈老的骑兵们握着长戟，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张叔带着后勤队，肩上的药箱碰得叮当响。
“三天前，有位特使被抽了三十鞭。“唐冥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他们问他要我们的布防图，他说他女儿在等他回家做槐花饼。“他举起那半块平安扣，“今天，幻影阁的陷阱埋到了我们的井里、柴堆里、旗杆下。
他们怕什么？
怕我们让天下的孩子都能安心等父亲回家，怕我们让每口井里都没有血，每堆柴里都没有毒！“
台下响起零星的欢呼。
唐冥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最前排的小伍身上——那孩子正攥着短刀，眼睛亮得像星子。
“我们要打的，不是幻影阁的刀，是压在百姓头上的山！“他举起昊天锤，冥界符文在锤身上流转，“等这场仗打完，我带你们去看海，去看老槐树开花，去吃槐花饼！“
“杀！“李阳吼了一嗓子，声音震得旗角乱颤。
“杀！“骑兵们的长戟敲在甲胄上，响成一片。
“杀！“后勤队的药箱被举过头顶，跟着节奏晃动。
陈老站在台下，望着台上那个身影。
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将军也是这样举着刀，说要为青阳城的百姓杀出血路。
银须被风吹得飘起来，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孙子昨天塞给他的，说要爷爷打了胜仗，带他去看海。
就在这时，演武场的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是汗的信使撞开人群，腰间的铜铃叮叮当当乱响。
他跪在唐冥面前，从怀里掏出半封染血的信：“大人...青阳城来的急报...“
唐冥接过信的瞬间，罗刹印记突然灼烧起来。
他望着信使发白的嘴唇，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裂开：“念。“
信使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青阳城...青阳城的老槐树...被烧了。“
演武场的喧嚣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老的银须抖了抖，张叔的烟袋“啪“地掉在地上。
李阳的手还举在半空，指节泛着青白。
唐冥低头看向信纸上的焦痕，那股腐臭突然浓得呛人。
他望着东方渐沉的夕阳，想起特使说的“白得像雪“的槐花，想起小伍眼里的星子，想起台下无数双期待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