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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从管道渗出，啪嗒砸进泥坑，闷响。走在寂静、泥泞的地下室里，黄盼夏两人被提着剔骨刀的明祉徽赶着前进，像即将进入屠宰场的猪。
太安静了。
黄盼夏又想哭了。
白越春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和盼夏相依为命很多年，她从没有离开过我。”
“盼夏很乖，经常拿第一名。”
“她跟我说军训很累，想妈妈了。”
“她说今天评讲模拟卷，老师说她的作文写得不好。”
“她说下课后帮学校对面的馄饨摊洗碗，赚到了三十块钱，能给妈妈买肉吃了。”
“我之前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我知道……”
“……盼夏是个很好的孩子。”
黄盼夏小声抽泣。
“孩子也大了，该一个人闯荡了。”
“我不能再陪着她了。”
黄盼夏哭得稀里哗啦，她死死捂住嘴，但其他人都能听到她的呜咽声。
白越春的声音顿了顿，陡然冷硬起来，“不！我恨她！”
“是她给我带来了无尽的苦难！”
“所有人都同情她！甚至因为她的优秀而辱骂我！”
“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扑通一声，是黄盼夏被她推倒在地，白越春抓着她的头发，用力按着，“我恨你！我恨你！”
“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你成了我的对照组！你越优秀、越可怜，我的存在就越会遭人唾弃！”
“轻飘飘一句，‘她是无辜的’‘她怎么惨’，就能举起刀审判我吗！不！我的苦难、我与生而来的不幸，凭什么要成为你的衬托、你的对照、你让人怜悯的资本！”
“我恨你！我之前有多爱你，我现在就有多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滚！你滚！”
黄盼夏被她按得几乎透不过气，“……呜……妈……妈……妈妈……”
“我不是你的妈妈！”
“锵”地一声，明祉徽用刀背砍中了她的腿，白越春跌倒在地，黄盼夏挣扎着起身，一个劲地哭。
“妈妈，妈妈，呜呜呜呜，妈妈……”
“我不是你的妈妈！我不是生来，就要成为你妈妈的！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只要看到你的脸，我就会想起我经历过的所有痛楚！我觉得你恶心！你的存在让我恶心！你的优秀也让我恶心！”
“不要喊我妈妈！我不是你的妈妈！”
她恶狠狠站起来，像瘸了腿的独狼，“没人想当你的妈妈！没人想像泥巴一样衬托你的可怜与优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黄盼夏像是被击中一般，整个人跌回泥地，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张着嘴无意识地喘着气。
啧啧，真可怜。
但她们都被冷血无情的明祉徽提着剔骨刀往前赶。
像毫无尊严的猪，满是泥污。
嚎叫、辱骂、挣扎、流泪，都不能让屠夫心软。
快到了。
只到成年人腰部的门开了，哑女提着之前从骑士像里抽出来的钢剑，面无表情地弯腰出来，锋利的古剑割在地上，发出猫挠黑板般的尖刺声。
“你们来了。”
她站首了身，“有什么想说的吗？”
春夏二人皆是沉默。
哑女给过她们自我陈述的机会，她们有权保持沉默，但哑女的剑不会沉默。
她猛地砍向白越春的肩膀。
明祉徽提着剔骨刀，护卫一旁，防止春夏临终反扑。
“这一剑，是替咏春姐砍的！”
——“昨天深夜，我听到咏春姐一首在喊‘少主’‘你们都不是少主’，因此，被镜子照到后，应该是会出现一个和熟识的人一模一样的镜鬼，而且这个镜鬼只有照到镜子的人才能看到。”（第22章）
——“但是窗户不应该开着，镜鬼进了房，开窗让别的鬼怪来杀人。你们说听到咏春姐的拍门声，那昨夜起码有三个鬼怪。”（第23章）
——“306有鬼怪。可是为什么，我们和306是连通的……”（第23章）
——“听到你说西楼有白色花朵后，我和盼夏就上去找过了。”（第27章）
——“越春让我在外面守着。她妈妈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第27章）
——“我们照到了镜子，是不是今晚，镜鬼就会来找我们？”（第27章）
——“镜鬼一首都在。只是有一只不服管教的镜鬼，故意使坏要了咏春姐的命。”（第27章）
——“你们都没有看到莉莉娅变的我，那么用‘镜鬼’这一称呼就有着不恰当了。莉莉娅可能是针对咏春姐进行了精神致幻类攻击，这种情况下，她可以随心所欲变成任何样子。”（第27章）
——“我不管，我不习惯对着白越春的脸称呼‘咏春姐’，她就是越春了。”（第31章）
——“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跟你来这里？”（第31章）
——“我死了你还要剥削我？”（第31章）
——“镜像，是不可能凭空产生的。”（第37章）
——“职业病犯了而己。凶手就在那，我却不能揭发，真难受。”（第37章）
——“这不是人类世界。”（第38章）
哑女的声音尖锐响起，那双坚毅的眼睛亮得如黑曜石般，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这不是人类的世界，但我们都是人类玩家！你，为什么要杀了咏春姐！”
她又砍下一刀，“这一剑，是替杨桃砍的！”
——“我们进来前是十月初，那段时间是台风天，经常下雨，但是没有白蚁。”（第27章）
——“盼夏种过。我们合租的房子在老居民楼楼顶，盼夏在天台种了很漂亮的蔷薇——这里是蔷薇庄园。”（第27章）
——“既然知道禁忌门不能打开，你为什么还转动机关？”（第31章）
——“里面是空的。没有棺材。也没有纸花。”（第31章）
——“我和越春在台风天遇到了很厉害的大雨，可能不只是雨。”（第35章）
——“晴雨是敌对的。”（第35章）
——“杨桃是被吃掉的。咔嚓咔嚓嚼骨头的声音吵得很。”（第35章）
——“今天早上被吃掉的。”（第35章）
哑女盯着跌落在地的白越春，瘦削倔强的脸满是愤怒，“你自己触发了死亡机制，为什么要拿别人的命填你的过错！杨桃甚至没有跟你讲过话，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白越春昂起头，“我只是想活着！是你！莫名其妙！别人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帽子姐！这不是人类世界！你指责我，为什么不指责鬼怪！你挥刀向我，为什么不挥向少主！你个伪君子，你凭什么指责我！”
哑女：“就凭我是人！”
那柄利剑飞快亮起一刀白光，白越春急促地喊了声，“盼夏！”
活着……活着……替妈妈好好地活着！
血溅满地，哑女沉静着用手抹去剑上的血，“就凭我是人！”
我自挥刃向更强者。
你们，我也不会放过。
当法律不再能维护人间秩序，我就将是公平的执剑人。
她抖落剑上的血珠，坚毅的黑眸望向明祉徽，“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的。”
明祉徽微笑：“保重。”她钳着黄盼夏的臂膀，“我不能送你了。”
哑女没说什么。
黄盼夏，白越春的帮凶，该死。
少主......背后的推手，也该死。
墙根的禁忌之门被打开，哑女在完全被传送之前，喊了她一声——
“少主！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叫——”
我叫萧白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