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宜下班回来时,拎着两袋豆腐干和一小把时令芹菜,刚进院子,就看到贺珩蹲在门前,左手拿锤,右手扶着一块新裁的木板,正准备给厨房的小窗修框。
她换了拖鞋走过去:“你下午不是还在办手续?这么早回来了?”
“明天要下雨,”贺珩头也不抬,“我想把这窗先钉好,厨房漏风,别冻着你。”
沈时宜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怎么比我还像女主人。”
“你是主人,我是看门的。”他说着把钉子往里敲了一下。
“看门的都给厨房装窗了?”
“为了你,我还能修屋顶。”
她轻笑了一声,蹲下来和他一块帮着扶住那块板,眼里有光。
两人搬来板凳坐在门口歇气时,贺珩看她眉梢气色都不错,语气也轻松了些,便提了句:“医生说的,咱们可以慢慢准备了?”
她点点头,“可以开始规律调养。”
贺珩“嗯”了一声:“那我去买个本子,记你每天吃什么、睡多久、运动多少。”
“你别太夸张了。”
“我严肃呢。”他说完,突然顿了一下,“要不你别做饭了,我来煮。”
沈时宜失笑:“你那水平也就泡面煮蛋。”
贺珩正色:“我可以学。”
她看着他,忽然心口一热。
这个男人从不说甜话,也不会虚情假意,却总在她还没想到之前,就为她准备好了所有细节。
结婚一年,她不是没感受过柴米油盐的疲倦,但每当她有想要退缩的时刻,贺珩总能不动声色地站在她前头,把风雪都挡下。
第二天一早,街口传来一阵哄闹。
是邻里在说刘婶三女儿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沈时宜被窗外吵醒,隔着半扇木窗听到楼下几个老太太嚷嚷:
“都说春天好怀孕,看刘家那小丫头刚结婚三个月就中了。”
“哎,这不还有谁谁也怀上了……”
“咱家沈同志也成家一年了吧?也没见动静。”
“人家那是公务员家庭,肯定要先立业再立室啦。”
“立业归立业,孩子早晚要生的,不趁着年轻多吃补、多休息,哪能好?”
沈时宜抱着被子没动,只是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营养手册上。
她的确紧张过,尤其当医生说她“没问题,可以试”的时候,那份轻松反倒变成了责任。
可她也明白,孩子这事不是任务,更不是报表,要的是顺其自然,保有爱与期待,而不是时间节点。
她翻了个身,正好看到桌上的信封,是几天前父亲旧友寄来的。
那人现在在省轻工业局,托人捎来几份旧账册,是她父亲当年参与制定的“定向调拨计划”副本。
也是林承言失踪前最后经手的内容之一。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话:“旧账本里有话,明眼人一看便知当年之局,是人为。”
沈时宜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她想,如果林承言能看到她现在的生活,一定会说:你终于走出了那片泥泞了。
傍晚,贺珩回来得比她早。
她一进门就看到他站在厨房,对着锅里煮的红枣糯米粥皱眉。
“你加糖了吗?”她问。
“加了——怎么尝着还是寡淡?”
她舀了一勺尝尝,想笑又忍住。
“你用的是盐罐。”
贺珩愣了愣,然后很快就笑了:“盐也算调味。”
沈时宜摇头:“我看你以后还是记账别进厨房了。”
他走过去抱住她:“你记账,我记你。”
她心头一跳,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傻话。”
“这不是傻话,是实话。”他低声,“我记得你什么时候起床、几时皱眉、饭里喜欢葱还是姜——我记这些,比记公事还勤快。”
她轻轻靠在他肩上,语气低低的:“我也记得……你喜欢衣领别太高、牙刷总要偏硬的、夜里睡觉翻身是往右不是左。”
两人静了一会儿,像是彼此都在确认:我们的生活,己经融入了对方所有的日常细节。
夜里,贺珩又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写“未来计划”的本子。
第一页,是他去年写的字:“愿我们在临城落脚,有一个院子,一口锅,两双鞋,三个碗。”
第二页,是她后来悄悄加上的一行:“还有一个孩子。”
如今,空白页终于快要翻完。
沈时宜靠在床头,手指落在纸上:“你说,如果我们老了,还会记得这些吗?”
贺珩盖上笔:“会。”
“如果哪天我忘了呢?”
“那我替你记。”
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睛:“如果你也忘了?”
他沉默了一秒,说:“那我们就一起从头来。”
窗外风轻月白,春天还没走远,但他们己经开始真正走进了属于两人的西季。
无论是春风,还是来日可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