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回到静心院，楚明昭的哭声渐渐平息，仿佛刚才的痛苦只是错觉。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焦急检查她身体的母亲和赵嬷嬷。
“奇怪，小姐身上并无不妥啊？”赵嬷嬷检查后一脸困惑。
林静姝抱着女儿，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刚才在正厅，婆母那毫不掩饰的偏袒和刻薄，丈夫的冷漠缺席，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和女儿在这侯府中的孤立无援。什么规矩体统，什么清贵门风？不过是他们用来打压自己、纵容柳媚儿的工具罢了！一股强烈的、想要保护自己和女儿的意念，从未如此清晰。
正厅冲突之后，秦氏以林静姝“体弱需静养”、“照顾分心”为由，彻底剥夺了她管理中馈的权力，全权交给了柳媚儿。
柳媚儿春风得意，更是变着法儿地在吃穿用度上克扣静心院。
林静姝对此并未激烈反抗，反而表现得更安静了，每日只专心照顾女儿，仿佛真的认命了。但只有赵嬷嬷知道，夫人眼底那簇冰冷的火焰，从未熄灭。
楚明昭知道，是时候引导母亲发现另一个关键问题了——她庞大的嫁妆。
林静姝出身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嫡，当年嫁入侯府，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她的嫁妆单子厚厚一册，田庄铺面、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这些嫁妆，按律是她的私产，夫家无权动用。
但前世，这些财富最终都成了柳媚儿母女挥霍和楚云娇攀附高门的资本，而林静姝心大，并未怎么在意。
这天午后，林静姝在赵嬷嬷的帮助下，整理自己的一些旧物。楚明昭被放在旁边铺着厚厚锦褥的榻上玩耍，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林静姝打开一个紫檀木的妆匣，里面是一些她少女时期的首饰，不算顶贵重，但意义非凡。她拿起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着，有些出神。
“这支簪子，还是我及笄那年……”林静姝轻声对赵嬷嬷说，语气带着怀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赵嬷嬷是她的陪嫁，赵嬷嬷自然知道这些旧事。
就在这时，榻上的楚明昭突然“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小手朝着妆匣的方向用力挥舞，小脸上满是急切。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柳媚儿得意时曾炫耀过一支一模一样的点翠簪子，说是侯爷赏的！可那分明是母亲的嫁妆！
林静姝和赵嬷嬷都被她的动静吸引。“昭昭，怎么了？想要这个？”林静姝以为女儿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便笑着将簪子拿到她眼前晃了晃。
楚明昭却看也不看簪子，小手依旧执着地指着那个空了的妆匣格子，嘴里发出更加急促的“啊啊”声，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林静姝有些疑惑。赵嬷嬷心思更细些，顺着楚明昭小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看妆匣内部，忽然“咦”了一声：“夫人，您看这个格子……好像比旁边的浅一些？老奴记得当初装那对羊脂白玉镯的格子，似乎更深些？”
林静姝闻言，仔细看去。这个紫檀妆匣是请名匠打造，内里格子大小深浅本是统一的。
但赵嬷嬷指出的那个放点翠簪的格子，底部似乎……真的比其他格子略微高出了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一丝疑窦瞬间爬上林静姝心头。她放下簪子，开始仔细回忆和检查这个妆匣里的东西。她记得清楚，这个匣子最底层，应该还有一小盒她母亲给她的极品东珠，以备不时之需。她立刻动手翻找。
没有！那个巴掌大的螺钿小盒不见了！
林静姝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强迫自己冷静，又打开了旁边另一个存放地契房契的黄花梨木匣。这些是她嫁妆里最核心的产业凭证。
她一份份仔细核对，越看心越沉。原本应该有京郊十个田庄、城内五家铺面的契书，现在……田庄只剩两个，铺面也只剩两家！而且，剩下的契书纸张边缘，似乎有被小心裁剪或替换过的细微痕迹！
“嬷嬷！”林静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嫁妆单子……快！把嫁妆单子找出来！”
赵嬷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去取来那份被精心保管在樟木箱底的嫁妆清单。厚厚的一册，林静姝一页页、一项项地仔细核对。
越核对，她的心越冷，手越抖。
*那盒极品东珠，登记在册，价值千金，不见了。
少了8个田庄，3家旺铺。
几套珍贵的头面首饰，清单上有图样描述，如今妆匣里只有相似的、成色远不如的替代品。
甚至，她记得有几匹御赐的、价值连城的云锦和蜀锦，如今库房里存放的，只是花色相近的普通绸缎！
这绝非偶然！这分明是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以次充好，偷梁换柱，甚至首接盗取了她大量的嫁妆！
“是谁？！是谁敢动我的嫁妆！”林静姝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一股被彻底侵犯和愚弄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不仅仅是钱财的损失，这是对她这个侯府主母尊严的践踏，是对她林家、对她亡母心血的亵渎！联想到柳媚儿这些年越来越奢华的穿戴用度，联想到她掌管中馈的权力……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夫人息怒！”赵嬷嬷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静姝，压低声音，“此事非同小可！能如此瞒天过海，必然有内应，且不止一人！我们需从长计议，暗中查访，务必拿到真凭实据！”
她目光扫过静心院内几个正在外间做事的丫鬟婆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联想到之前昭昭的身体反应，这院子里，恐怕早被人安插了钉子。
林静姝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榻上己经安静下来，正用一双清澈大眼睛“懵懂”望着她的女儿。
是昭昭……是昭昭刚才那异常的举动，才让她发现了妆匣的异样，进而牵扯出这惊天窃案！冥冥之中，仿佛有神灵在借女儿之手点醒她！
她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那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庆幸。后怕的是自己竟如此大意，被人蚕食了根本而不自知；庆幸的是，上天给了她昭昭，让她在彻底沉沦前看清了这吃人府邸的真面目！
“嬷嬷说得对。”林静姝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从今日起，静心院一切用度，我们自己人经手。你暗中留意院子里所有人，特别是负责库房钥匙和能接触到嫁妆物品的人，看看谁有异常举动，和兰香院那边来往过密。还有，想办法，联络我留在外面铺子里的老人……”
她的眼神变得深沉而锐利，那个温婉忍让的侯夫人，正在快速蜕变。
楚明昭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她冷静地布置，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步，成功了。母亲终于开始正视她的嫁妆问题，并着手调查。
这将是撕开侯府虚伪面纱、斩断柳媚儿财路、甚至最终反击的重要武器！
静心院看似依旧平静，但一场针对嫁妆失窃的暗战，己在无声中悄然拉开序幕。
而楚明昭知道，随着母亲的调查深入，那些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魑魅魍魉，很快就会按捺不住，露出马脚。她的复仇棋盘上，又落下了一颗关键的子。
祖母秦氏的偏袒，只会加速母亲看清这“家”的本质。风暴，正在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