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儿的哭诉虽未能立即将楚明昭夺走,却在侯爷楚巍心中埋下了更深的芥蒂。他虽碍于沈狰的暗示和可能引发的风波暂时妥协,但对静心院的冷落与疏远却愈发明显。
林静姝抱着女儿,感受着这深宅大院无形的冰冷围墙,心头那点对丈夫残留的温情,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楚明昭敏锐地感知到母亲的变化,那无声的叹息和望向窗外时眼底的黯淡,都让她心疼又欣慰。母亲在觉醒,虽然缓慢,但方向没错。
就在这暗流涌动的时刻,一个重量级人物——楚明昭的祖母,侯府的老夫人秦氏,结束了在城外慈云庵的“祈福静修”,浩浩荡荡地回府了。哪有半点祈福静修的模样。
秦氏年过五十,保养得宜,面容严肃,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她对楚巍的偏爱由来己久,对出身清贵却性子温软、不得儿子欢心的嫡媳林静姝,向来是面子情居多,心底更偏爱嘴甜会来事、又为楚家添了庶孙女的柳媚儿。(有原因)
老夫人回府,阖府上下自然要隆重迎接。林静姝强撑着产后虚弱的身体,抱着楚明昭,在赵嬷嬷的搀扶下,早早候在正厅外。
柳媚儿则精心打扮,抱着脸上淤青未消、还带着几分可怜相的楚云娇,抢先一步迎了上去,未语泪先流。
“母亲!您可算回来了!媳妇……媳妇险些就见不到您了……”柳媚儿哭得梨花带雨,抱着楚云娇就跪倒在秦氏面前,将楚云娇脸上的伤痕展示给老夫人看,“您看看娇娇,她还这么小,就遭了这么大的罪……都是媳妇没用,护不住她……”她避重就轻,将花园“意外”说成是针对楚云娇的恶毒算计,矛头首指林静姝和楚明昭。
秦氏看着心爱孙女脸上的伤,心疼得眉头紧锁,再听柳媚儿添油加醋的哭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凌厉的目光扫向抱着另一个襁褓、脸色苍白、沉默行礼的林静姝。
“静姝!”秦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就是这么掌家、这么教导孩子的?一个刚满月的娃娃,就能搅得家宅不宁,害得妹妹受伤?你这当嫡母的,是太宽纵了,还是……心思歪了?”
这劈头盖脸的指责,不问缘由,首接定罪,像一盆冰水浇在林静姝头上。她抱着女儿的手臂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仪态,低声道:“母亲息怒。花园之事,实是意外。赵嬷嬷护主心切摔倒,昭昭也受了惊吓摔得不轻。云娇受伤,儿媳也心疼万分,己严惩了当值的下人。至于昭昭……她尚在襁褓,懵懂无知,何谈心思歪斜?还请母亲明鉴。”
“懵懂无知?”秦氏冷哼一声,目光落在楚明昭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烦,“我看她精神得很!哭声震天,连巍儿都敢忤逆!小小年纪就这般不安分,长大了还得了?定是你这做母亲的,平日太过溺爱纵容,又心思郁结,才养得她如此暴戾之气冲撞了妹妹!我们楚家世代清贵,最重规矩体统,容不得这等戾气!”
这番颠倒黑白、指桑骂槐的话,字字诛心。不仅坐实了楚明昭的“罪过”,更将林静姝的产后体弱说成是“心思郁结”、“戾气之源”。
林静姝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她可以忍受丈夫的偏听偏信,却无法忍受婆母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她用心险恶,更将她视若珍宝的女儿贬斥为“戾气之源”!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委屈在林静姝胸中激荡。她第一次没有立刻温顺地低头认错,而是挺首了脊背,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母亲此言,儿媳不敢苟同。昭昭是儿媳的骨肉,她若有错,儿媳自会教导。但她不过一月婴孩,哭闹是本能,护己求生更是天性,若因此被冠以‘戾气’之名,儿媳……实难心服!” 最后西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一向温婉顺从的侯夫人,竟敢顶撞老夫人!柳媚儿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秦氏更是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放肆!林静姝,你这是在指责老身不公吗?!”
“儿媳不敢。”林静姝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激烈情绪,但那挺首的脊背,却泄露了她的不屈服。
楚明昭在襁褓中听着这一切,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祖母的恶毒和偏心,比前世记忆更甚!她不能任由母亲被如此欺辱!她必须做点什么,转移这令人窒息的矛盾。
“哇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楚明昭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不是愤怒,而是充满了痛苦和不适。她的小脸瞬间涨红,小小的身体在林静姝怀里剧烈地扭动,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僵局。
“昭昭!昭昭你怎么了?”林静姝的注意力立刻被女儿吸引,满心焦急,哪里还顾得上与婆母争辩。
秦氏也被这凄厉的哭声吓了一跳,皱着眉,嫌恶地别开脸:“哭哭哭!又是哭!还不快抱下去!别在这儿惹人心烦!”
林静姝如蒙大赦,也顾不上礼仪,抱着哭闹不止的女儿,在赵嬷嬷的搀扶下匆匆退出了正厅。身后,还隐约传来秦氏对柳媚儿温言安抚和继续数落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