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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的蟠龙柱渗出细密血珠时，楚昭正用舌尖抵着齿间蛊丸。昨夜皇陵地宫里撕扯出的冰魄石残片在喉间发烫，那灼烧感与三年前萧寒舟的弯刀划过颈侧时如出一辙。他望着丹墀下跪拜的文武百官，突然发现所有人的朝笏背面都泛着蛊虫独有的磷光。
"北疆急报！"
兵部侍郎的奏匣裂开缝隙，飘落的不是军情文书，而是三皇子惯用的金蚕蛊。虫群在空中结成星图，恰是楚昭重生那夜逆转的紫薇垣。萧寒舟的刀鞘突然重重顿地，震得虫群西散，却有几只落在太子新换的蟒袍上，转眼钻进刺绣的龙睛。
"楚爱卿以为，这星象主何吉凶？"
新帝的声音裹着病气，冕旒玉珠碰撞声里混着细微虫鸣。楚昭躬身时襟口血玉滑出，第七道裂纹正沿着"天枢"位蔓延。冰魄石的寒光自萧寒舟刀柄渗出，将御案照得通透——玉玺内部蜷缩的六翅人面蛊，此刻竟生出与楚昭面容相似的眉眼。
"臣夜观太微垣有异，当主..."话未说完，地砖突然翻涌如浪。楚昭的朝靴陷入砖缝，触到的不止是永冻土，还有无数星官指骨。这些本该葬在皇陵的骸骨，此刻正拼成他前世推演过的《山河覆局图》。
萧寒舟的刀风劈开扑面而来的蛊虫，冰魄石却在此刻映出骇人画面——丹墀两侧的蟠龙柱内，上百名司天监学徒的尸身正在融化，他们的脑髓顺着柱面血槽流淌，在御阶前汇成逆转的河图。
"护驾！"
禁军统领的嘶吼带着蛊虫振翅的嗡鸣。楚昭的卦签刺穿三只金蚕蛊，黑血溅在笏板化作北狄文字：王骨为祭。他突然明白昨夜地宫深处先帝棺椁的异动并非偶然，那些被啃噬的陪葬星盘，早该在二十年前就——
冰魄石的光芒突然暴涨。萧寒舟的刀尖挑起楚昭腰间血玉，玉石相撞迸发的火星中，金銮殿梁柱显露出真容：哪有什么蟠龙金柱，分明是无数星官脊骨缠绕成的通天塔，每节骨缝都嵌着正在孵化的蛊王卵。
"你的好徒弟，把整座皇城炼成蛊盅了。"萧寒舟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刀柄暗格里滑出半枚青铜卦签，正是楚昭前世临死前刺入他心口的那支。
司天监的浑天仪正在吞食月光。楚昭的指尖刚触到青铜枢轴，就被逆旋的二十八宿割出道血口。血珠尚未落地，己被枢轴缝隙间伸出的星官舌苔卷走——这些本该化作尘土的司天监前辈，此刻正以半人半蛊的形态寄生在仪器深处。
"三日前北疆战死的狼骑..."萧寒舟的刀锋削去浑天仪外层铜皮，露出内里由人面蛊编织的星图，"都在这里当养料。"
楚昭的瞳孔映出骇人真相：血玉雕琢的仪器核心处，三百六十五枚青铜卦签正随着星轨转动，每根签文都在融化，滴落的星砂中裹挟着前世记忆。他突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里有根冰魄石碎片正在往脑髓里钻。
幻觉如潮水涌来。他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站在未建成的摘星楼顶，手中量天尺却不是指向紫微垣，而是贯穿了萧寒舟的咽喉。更可怕的是，萧寒舟濒死的笑容与此刻身后之人完全重合，连刀柄镶嵌冰魄石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楚大人怕了？"萧寒舟的呼吸喷在颈后，带着永冻土的寒气。他的手突然覆上楚昭操控浑天仪的手背，两股金线自彼此腕间窜出，在仪器核心处拧成股血色绳索。
整座浑天仪剧烈震颤。寄生其中的蛊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青铜枢轴迸裂处，赫然露出半截人类脊骨——那骨节上刻着的星纹，正是楚昭前世被剜去的那段天柱骨。
"你的好徒弟，用你的骨血养了十年蛊。"萧寒舟的指尖划过脊骨裂痕，冰魄石映出三皇子在祭坛起舞的画面。每个舞步落下，就有星官骸骨从地脉涌出，而这些骸骨的心口，都钉着楚昭前世的生辰八字。
血玉突然发出裂帛之声。楚昭的腕骨被金线勒出白骨，疼痛却让他清醒——那些随蛊虫渗入体内的星砂，此刻正在重绘他的命盘。他猛然咬破舌尖，将蛊血喷在浑天仪核心，青铜卦签突然倒转，将两人拖入时空旋涡。
皇陵地宫的阴河水倒灌进星盘墓室。楚昭看着漂满水面的冰魄石碎片，每块残石都映着不同轮回的影像：有时是他将卦签刺入萧寒舟心口，有时是萧寒舟的弯刀斩断他咽喉，更多时候是他们相拥跌入燃烧的星轨，将彼此的命盘烧成灰烬。
"两百次轮回..."萧寒舟的刀尖挑起水面上漂浮的鲛绡，那是楚昭前世蒙眼的绸缎，"你每次都会在浑天仪前犹豫三个呼吸。"
楚昭的掌心按在墓壁星图上，突然触到未干的血迹。这温度...是太子的！他猛然转身，冰魄石的幽光里，本该昏迷的太子正用指尖在墙上书写北狄咒文，每道笔画都混着楚昭的金线。
"老师可知..."太子的瞳孔完全化作虫类的复眼，"孤的胎记里，养着萧将军第一世的魂魄。"
地宫深处传来青铜棺椁的碰撞声。楚昭的腕间金线突然绷首，将他拽向墓室深处的祭坛。八百具星官尸骸正在自动排列阵型，他们手中捧着的不是陪葬玉器，而是楚昭每一世死亡时穿戴的衣冠。
萧寒舟的刀柄在此刻发烫。冰魄石核心浮出枚透骨钉，钉身刻着楚昭不认识的北狄文字——但当他的血滴上去，浮现的竟是三皇子在时空裂隙中穿梭的画面。每个时代的祭坛上，都堆满他与萧寒舟不同轮回的尸骨。
"这才是真正的双生局。"萧寒舟突然将透骨钉刺入自己心口，血水涌出时化作衔尾蛇咬住楚昭的命脉，"你我从来都是..."
祭坛突然迸发青光。楚昭看着自己的身躯开始透明，两百世轮回的记忆如毒虫啃噬神识。在完全消散前，他扯断心口狼首刺青处的金线，将浸透轮回之血的冰魄石按进祭坛核心。
地宫穹顶炸裂的瞬间，他看见三皇子从时空裂缝中跌落，手中捧着的鎏金酒樽里，浸泡着两百个楚昭与萧寒舟的眼球。那些瞳孔中燃烧的星火，正汇聚成新的紫微垣。
而更高处的虚无中，真正的博弈者方才显露轮廓——司天监初代监正腐烂千年的手指，正轻轻拨动连接所有轮回的金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