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浓密的睫毛彻底扬起!
一双眼睛,在昏黄摇曳的灯光和流动的七彩光晕中,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并非寻常孩童的深棕或黑色,而是一种极其纯净、极其深邃的……冰蓝色!如同雪山之巅最澄澈的湖水,又如同万载玄冰深处凝结的光华。那冰蓝之中,没有初生婴儿的懵懂混沌,也没有历经沧桑的世故,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的茫然和空寂,像一张从未被涂抹过的白纸,映照着眼前流动的光影和二月红那张写满震惊与沧桑的脸庞。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了某个虚无的远方。没有好奇,没有恐惧,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初醒时的空白。
暗室里一片死寂。油灯的火焰跳跃着,发出微弱的噼啪声。流动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变幻的光影。空气中浓郁的冷香仿佛也凝固了。
二月红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十五年日日夜夜的守望,无数次在绝望边缘的徘徊,所有的猜测、恐惧、期待……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眼前这双冰蓝色眼眸带来的、巨大到无以复加的震撼和茫然。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粗糙的砂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音节,却发现自己像个失语的哑巴。他甚至不敢动,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会惊散眼前这脆弱如晨露般的苏醒。
女孩的眼睛缓缓眨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扇动,在冰蓝色的瞳仁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似乎终于将目光聚焦,落在了二月红脸上。那眼神依旧空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像是在努力辨认一个陌生而模糊的影子。
她的小手,一首蜷缩在丝帛下,此刻极其缓慢地、有些笨拙地抬了起来。小小的、玉白的手指,带着一种沉睡太久后的僵硬感,轻轻地、试探性地,碰触了一下覆盖在身上的那层流转着光华的奇异丝帛。
丝帛上流动的光点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触碰,瞬间变得更加活跃明亮,如同欢快的溪流。
女孩似乎被这光芒吸引了,冰蓝色的眼眸微微转动,视线落在了自己触碰丝帛的手指上。她看着那光点在自己指尖跳跃、流淌,眼神里那片空茫的冰湖深处,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有些吃力地,试图转动脖颈,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动作笨拙而生涩,像一个刚被赋予了身体的初生灵魂,在学习控制这具陌生的躯壳。
暗室。昏黄的油灯。堆积的箱笼。冰冷的石壁。还有眼前这个一动不动、如同石化般、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的男人。
陌生的景象一点点映入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发出,只是一个细微的开合动作,像是沉睡的鱼儿第一次尝试呼吸水面上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