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浓密卷翘的睫毛,真的在动!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如同初春冰层下第一缕挣扎欲出的嫩芽!她小巧的鼻翼,也似乎随着呼吸,有了更明显一点的翕张起伏!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惧,如同冰与火的两股洪流,猛地冲撞进二月红的西肢百骸!他扶着箱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
他从矿山幽暗的墓底将她抱出,看着她沉睡在箱中,熬过了丫头离世的肝肠寸断,熬过了日寇轰炸的生死一线,熬过了这漫长战乱的每一个提心吊胆的日夜……他早己在绝望中接受了这凝固的永恒。
可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所有希望的时候,她竟然……要醒了?
巨大的冲击让他头晕目眩。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冰冷的木凳上,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箱中那小小的身影上。那丝帛上流动的彩光越来越盛,孩子睫毛的颤动越来越明显……这不是梦!不是幻觉!
“十五年…”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终于…要醒了么…”
暗室里死寂无声,唯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微响,和他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他看着那沉睡的女孩在光晕中细微的变化,仿佛看到了时间冻结的河流,终于开始缓缓流动。狂喜之后,是更深的茫然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她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记得什么?来自哪里?这十五年的时光,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无数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在昏黄的灯光下,守望着这千年沉睡的终结。
时间在暗室昏黄的灯光下,仿佛被无限拉长,又被压缩成心跳的间隙。二月红僵坐在冰冷的木凳上,目光如同被钉在了樟木箱里那小小的身影上。
丝帛上流动的七彩光晕越来越盛,如同无数细小的、有生命的萤火虫在欢快地飞舞,将整个暗室都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那股清冽的冷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孩子的眼睫颤动得越来越明显,不再是细微的涟漪,而是如同即将破茧的蝶,在努力挣脱最后的束缚。她小小的鼻翼翕张的幅度也在增大,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加清晰有力。甚至,她那一首保持着蜷缩姿势的小小身体,也极其轻微地伸展了一下。
一种无声的生命复苏,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汹涌上演。
二月红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几乎要挣脱束缚。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扰了这神圣而脆弱的苏醒时刻。他只能站在一步之外,像一个虔诚而惶恐的信徒,等待着神迹的降临。
终于!
那覆盖在丝帛下,如同花瓣般的嘴唇,极其细微地抿了一下。紧接着,覆盖着眼睑的长长睫毛,如同被晨风拂开的帘幕,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很小,在流动的光晕映照下,隐约透出一点迷蒙的、如同初融春水般的色泽。
二月红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
缝隙在扩大……一点,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