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孩子,二月红站起身,目光在狭小的密室里扫视。这里原本只存放着红府最核心的账册、一些见不得光的信函、以及他个人的一些隐秘物品。他走到一个沉重的樟木箱前,打开,里面整齐叠放着他历年珍藏的一些孤本书籍和字画。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一股脑搬出来,随手堆在角落,腾空了箱子。又从箱底翻出几匹最柔软、簇新的素色锦缎,仔细地铺在箱底,形成一个临时、但足够温暖的“小床”。
他这才走回矮榻边,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将那沉睡的孩子连同包裹她的丝帛一起,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铺好的樟木箱里。她的身体陷在柔软的锦缎中,小小的,只占了箱子一小半的位置。那层奇异的丝帛依旧覆盖着她,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微弱的七彩光晕。
二月红凝视着箱中沉睡的小小身影,许久,才缓缓合上沉重的箱盖,但没有完全盖严,留下了一道足以透气的缝隙。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身体深处涌上来的疲惫如同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矿山下的惊心动魄,与佛爷的激烈对峙,抱着这个沉重秘密穿越半个长沙城的紧绷……所有的情绪和体力透支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密室里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噼啪”声,和他自己沉重而缓慢的呼吸。他闭上眼,丫头温婉含笑的面容,佛爷冰冷暴怒的眼神,墓室中那诡异的心跳声……无数画面在黑暗中纷至沓来,搅得他头痛欲裂。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那个樟木箱上。隔着那道缝隙,仿佛能看到里面安睡的小小轮廓。
时间在密室恒定的阴凉和昏暗中无声流逝。油灯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光线明灭不定,映照着二月红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映照着那口沉默的樟木箱子。箱子缝隙里,那沉睡的小小生命,依旧无声无息,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时间并未在她身上真正停滞。
二月红站起身,骨头因为久坐而发出轻微的脆响。他走到密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矮柜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瓶他常备的伤药和一些零碎物件。他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巴掌大小、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小瓶。拔开同样质地的瓶塞,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淡淡药草冷香的气息逸散出来。这是用多种珍稀药材秘制的药露,有凝神静气、温养心脉之效,极其珍贵。
他回到樟木箱旁,蹲下,小心翼翼地掀开箱盖,露出里面沉睡的孩子。昏黄的灯光流淌在她玉白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安静的阴影。二月红用指尖蘸取了一点点晶莹剔透的药露,动作轻得不能再轻,涂抹在她微微干涩的唇瓣上。药露很快被温热的唇瓣吸收,留下一丝润泽的光亮。
做完这微不足道的举动,他重新合上箱盖,依旧留着一道缝隙。他凝视着那道缝隙,仿佛能看透里面那个凝固在时光中的小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