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的爆发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如同潮水般退去。
敞轩内扭曲的光线恢复正常,炉火依旧微弱地跳动,雨声淅沥。青蘅身上的星河异象也消失无踪,她又变回了那个清冷端坐的月白身影,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星威从未出现过。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令人灵魂震颤的余韵,以及张日山那惨白如纸、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模样,证明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并非幻觉。
青蘅看着眼前这位张家当代的掌权者,看着他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只剩下茫然与震骇的染血瞳孔。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悲悯之色更浓了几分。她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很轻,却仿佛带着千年的重量。
“你们张家,存在的意义……”
她的声音恢复了清泠,却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苍凉,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张日山支离破碎的心防之上:
“从来就不是守护那块冰冷的石头。”
她的指尖再次轻轻点在心口,动作轻柔,却带着千钧之力。
“而是守护……‘我’。”
“守护这陨铜之核孕化的星灵,不被浊世侵染,不为邪祟所用,首至……宿命终局。”
“红二爷当年带出的,并非什么‘小棺材’。而是我。” 青蘅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穿透力。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深潭,映着张日山失魂落魄的脸。
“他拼死带出的,是张家守护者该知道的真相,以及,一个警告——在我彻底觉醒、完整归位之前,不可轻扰,不可妄动。” 她的目光扫过张日山按在枪柄上僵硬的手指,“就像你现在这样。”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张日山混乱的思绪。
守护……“我”?
守护这个非生非死、体内蕴藏着陨铜核心、拥有着毁天灭地般力量的……存在?
张日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荒谬感从脚底窜遍全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冻结。千百年来,张家世代浴血,付出无数牺牲,保守着那个惊天秘密,守护着那被视为终极禁忌的陨铜,将其视为一种责任,一种使命,甚至是一种沉重的诅咒。他们防备着外界的一切窥探,提防着九门内部的觊觎,用铁血和牺牲构筑起一道无形的防线。
可到头来……他们守护的核心,竟然是一个人形的“容器”?一个活着的“星核”?而他们引以为傲的守护,在对方眼中,竟如同孩童挥舞着木剑般可笑?甚至……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归位”?
那张家是什么?是守陵人?是看门狗?还是……被命运操控的提线木偶?
巨大的认知颠覆带来的冲击,甚至压过了刚才那浩瀚星威带来的恐惧。张日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军帽早己不知何时滑落在地,被雨水浸湿。他按在枪柄上的手颓然垂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那张一向坚毅冷峻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茫然、痛苦和被彻底颠覆信仰后的空洞。
他染血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失神地望着敞轩外迷蒙的雨幕,仿佛要透过这无尽的雨水,看穿张家那被重重迷雾包裹、如今看来却如此讽刺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