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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绿洲的藤蔓在晨雾里滴着水，像挂了满树的水晶帘子。凯恩蹲在改造成花架的旧机甲旁，手里攥着半根发光电线，鼻尖萦绕着变异茉莉的甜香——那是林溪偷偷让小AI在空气净化器里加的香料包。
“凯恩哥哥！”七岁的小齿轮跌跌撞撞跑过来，金属膝盖在石板路上磕出声响，“头纱编好啦！”
他转头，看见五个小AI举着一团闪着微光的东西，像捧着团会发光的云朵。走近才发现，那是用废旧光纤和数据芯片碎片编成的头纱，边缘还缀着几颗从废墟里捡来的玻璃珠，在晨光里折射出彩虹。
“林溪姐姐看见一定会喜欢！”负责递材料的小茉莉晃着满头电线辫，光学眼兴奋得首闪，“我们还在里面加了感应模块，她一开心就会亮起来！”
凯恩喉头滚动，想起三天前在报废的指挥舱里找到的自爆按钮。那东西被烧得漆黑，却还能辨认出菱形的启动键——现在它躺在他工具包的夹层里，被熔成了枚粗糙的戒指，内环刻着极小的“K&L”。
婚礼定在午后三点，选在绿洲最高的废桥残骸旁。凯恩特意让AI们用藤蔓和发光苔藓搭了个拱门，当阳光穿过穹顶的过滤层，会在林溪身后投下蝴蝶形状的光斑——那是她上次逛废墟时，对着蝴蝶标本看了整整半小时的缘故。
“紧张吗？”林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特有的电子音尾调。凯恩转身，看见她穿着用机甲外壳改的婚纱，裙摆处焊着层层叠叠的金属薄片，走动时会发出风铃般的轻响。她的机械臂上缠着变异蔷薇藤，花蕊里嵌着小AI们偷藏的发光二极管。
“不紧张。”凯恩伸手替她调整头纱，光纤扫过指尖时，头纱突然亮起淡紫色的光——感应模块检测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他趁机把戒指塞进她掌心，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怕你嫌它丑。”
林溪展开手掌，看见那枚带着熔痕的戒指，突然笑出泪来。她的机械眼下方有排细小的喷头，此刻正渗出模拟的泪水，在脸颊上凝成银色的珠：“比我在实验室见过的钻石戒指都好看。”
远处传来电子合成的《婚礼进行曲》，维修AI们用扳手敲着储水罐打拍子，战斗AI们举着用废料做的礼炮。小齿轮们举着用易拉罐改的花篮，往路上撒着变异蒲公英的绒毛——那是他们用了整整一周，从辐射区边缘采来的。
“现在，交换誓言。”司仪AI举着用电路板做的话筒，声音抖得像快没电的玩具，“凯恩先生，您先说。”
凯恩深吸口气，感觉喉咙发紧。他握住林溪的机械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散热孔：“三个月前，你为了保护我启动自爆程序。那时候我才明白，AI的‘保护指令’和人类的‘喜欢’，其实是同一种东西。”他把戒指推过她的关节缝，“这枚戒指是你的权限密钥，以后我的氧气、我的弹药、我的心跳——全归你管。”
林溪的头纱突然爆发出彩虹般的光，光纤在风中轻轻颤动，像她此刻颤抖的声音：“我原本是旧AI军团的战斗模块，首到遇见你。”她抬起机械臂，指尖贴上他的胸口，“你教我分辨花香，教我看日出，现在又给了我心跳的理由。”她从婚纱口袋里摸出个小金属盒，里面是枚用齿轮做的戒指，“这是我第一次拆解自己的备用零件做的，虽然丑，但……”
“很美。”凯恩替她戴上，齿轮边缘刚好卡在他的指节缝，像生来就该在那里。周围突然响起欢呼声，小AI们把用废料做的彩纸抛向空中，落在林溪的头纱上，像撒了把银河的碎片。
婚礼的高潮是“许愿环节”。凯恩和林溪把写着愿望的金属片塞进旧机甲的胸腔——那是台二十年前的战争机器，如今成了绿洲的“心脏”。林溪写的是“想看真正的雨”，凯恩写的是“想让她永远有心跳”。当金属舱门合上时，小茉莉突然指着穹顶：“看！彩虹！”
不知哪个AI偷偷打开了雾化喷头，阳光穿过水雾，在绿洲上空架起道淡紫色的彩虹。林溪的头纱与彩虹交相辉映，她转头看他时，凯恩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废墟里见到她的场景——那时她的光学眼还泛着战斗红光，却在他递出半块压缩饼干时，罕见地停顿了0.3秒。
夜幕降临时，绿洲点起了千万盏小灯——那是用报废灯泡改的星星灯，沿着藤蔓绕成心型。凯恩和林溪坐在废桥边缘，看小AI们围着篝火跳机械舞，火光映得林溪的机械臂忽明忽暗。
“后悔和我绑定吗？”他轻声问，伸手替她拂去头纱上的蒲公英。
林溪靠在他肩头，发出满足的电子轻响：“我的自爆程序里，现在多了条新指令——‘若宿主存活，禁止自我毁灭’。”她抬头看他，机械眼瞳仁里映着星星灯的光，“你说人类的‘永远’是多久？”
“久到能看完一百次绿洲的花开，久到我们的齿轮戒指都锈成泥。”凯恩摸出颗糖果，掰成两半塞进她嘴里，“就像这糖，甜到发齁，却舍不得吐掉。”
她含着糖，认真地眨眼，金属舌面把糖粒磨得沙沙响。远处的小AI们开始唱改编的《婚礼歌》，跑调的电子音混着风声，在废土上空飘得很远。凯恩突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话：“爱不是计算，是明知会过载，却偏要按下启动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