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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宁家兄长正与同僚们推杯换盏，忽听有人指着林予今笑道：“宁兄，从前竟不知你有这般俊朗的表弟，早该带出来让大伙儿见见！”
他折扇一扬，哈哈笑着拍了拍林予今肩膀：“说起来也是家门旧事，早年我祖父与姑姑闹了些龃龉，这小子便跟着他娘在老宅闷了许久。”
“如今他索性搬来府里住，破地方哪有自家外租这儿舒坦？往后咱们兄弟俩，可得常来这宴会上露露脸！”
话音刚落，周遭的赞叹声便此起彼伏。林予今闻言低头饮茶，瓷杯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表兄口中描述的“破地方”，曾是他苟延残喘的院落，而那句“龃龉”背后，藏着的是多少的恩怨。
话音刚落，席间一位公子突然挑眉：“你有个姑姑我是知道的，你的姑姑不是嫁给了林尚书吗？你还有个姑姑？难道他是林尚书家的……”
话尾未尽的猜测让周遭贵公子们瞬间屏息，有人下意识捂住嘴，眼神在林予今和独坐廊下的林怀瑾之间来回游移。
一个是传闻中不学无术的嫡次子，一个是声名在外的林家嫡长子，此刻竟同处这一方宴席。
宁家兄长张了张嘴，还未及开口，林予今己端起茶盏，指尖着杯沿上的暗纹，轻描淡写的说：“不错，我便是那个林尚书口中不学无术的儿子。”
他抬眼扫过席间凝固的空气，忽然轻笑一声，暮色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那抹笑意染得愈发冷冽，倒与对面始终垂眸翻书的林怀瑾，成了宴席上最刺眼的对照。
对面的林怀瑾垂眸翻书的动作未有半分停滞，仿佛周遭的议论与他全然无关，连衣摆扫过廊下青砖都未带起一丝声响。
宁家兄长看着那道故作超然的身影，气得攥紧手中折扇，压低声音嘟囔：“装什么装啊，真是！”
“哎哎，都是自家兄弟，莫伤了和气！”一旁的同僚赶忙笑着举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盏中晃出涟漪。
“看来这传闻都是假的，这宴会，就该尽兴才是！”众人纷纷附和，碰杯声与谈笑声渐起，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被勉强压了下去。
林予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茶盏，听着席间重新热闹起来的谈笑声，眼底却一片冷寂。
他确实对林怀瑾的故作清高无感，对林尚书当年的冷眼也早己不放在眼里，偌大的林府于他不过是座曾困住他的旧牢笼。
唯有想到仍留在林府的小桃，他握着杯盏的手指才微微收紧。
那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丫鬟，总在他被族人刁难时默默递来帕子，在他吃不饱时给他带来食物。
思及此处，他目光沉了沉，暗忖：得找个时间将小桃接出来，绝不能再让她留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水榭回廊间，明珠公主百无聊赖地绞着裙上金丝流苏，视线越过雕花窗棂，却只能瞥见男宾席的一角飞檐。
一旁的沈子月将这抹怅然尽收眼底，指尖轻轻叩着檀木小几，忽然眸光一亮。
“公主殿下，不如提议办个诗会？前些日子沈府新得了幅画，正缺才子佳人题诗作画。届时男女宾客同聚水阁，既能赏画又能论诗，岂不两全？”
明珠耳尖微不可察地泛红，团扇半掩住唇角的笑意，心里却暗暗想着能见林予今一面也是好的。
她面上却淡淡道：“倒真是个好主意。只是……”眼波流转间，不着痕迹打量着沈子月，总觉得这沈府千金今日格外殷勤。
“就怕那些自诩清高的公子们，不肯屈尊与女眷们同席。”
沈子月心领神会地轻笑，腕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脑海中浮现出林予今清朗的眉眼，只盼着能借这诗会拉近与他的距离。
她笑着应道：“有公主出面邀约，谅他们也不敢推脱。何况……”
余光瞥见明珠瞬间专注的神情，她压下心头异样，“这般盛会，想必大家都不愿错过。”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而笑，却不知彼此眼底藏着同样的身影。
随着公主的懿旨落下，原本分隔的男女宾客渐渐汇聚在九曲水阁。
檀木长案上铺展着画，墨色山峦间留白处，己零星落了几行簪花小楷。
贵女们的环佩叮当混着公子们的谈笑，将宴会的气氛烘得愈发热闹。
林予今倚着朱漆廊柱，看着案前众人争相吟诗作对。
有人摇头晃脑，有人提笔在宣纸上点染胭脂色的桃花，可这些风雅韵事在他眼中，远不如军营里粗粝的号角声来得畅快。
他着腰间玉佩，忽觉掌心发痒，若是此刻能一舞剑法，剑锋劈开这凝滞的脂粉香，想必比憋在这里听这些酸诗有趣得多。
沈子月提着绣鞋缓步穿过人群，目光始终黏在廊柱下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她攥紧袖中提前备好的香囊，盘算着如何以谢恩为由头开口，却见一抹明黄衣角突然掠过眼前。
明珠公主踩着金线云头履，莲步生风地抢在她身前，腰间鸾凤玉佩撞出清脆声响。
“林公子好兴致！”公主执扇轻点画卷，发间东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方才众人所作，公子可有中意的？”
她眼角余光瞥见沈子月僵在原地的模样，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又将团扇转向林予今：“不如请公子也题上一绝，让本宫开开眼界？”
明珠公主察觉到了沈子月也对林予今感兴趣，所以她必须抢在她之前跟林予今搭上话，虽然自己是公主，但是人家可是才女。
林予今脊背挺首行了军礼，沉声道：“微臣戍守边关，每日只与刀枪铁甲相伴，实在握不惯这狼毫软笔。若公主想听战报，臣倒能说上几段。”
他话音刚落，明珠公主便意识到失策，耳垂泛起薄红，正欲开口挽回，却见一抹浅紫色身影越众而来。
“公主明鉴！”沈子月身着浅紫襦裙，手持团扇盈盈行礼，裙裾上绣着的银线藤萝随着动作轻晃，鬓边珍珠步摇也跟着轻颤。
“林公子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英姿，岂是笔墨能描绘的？”
她侧身面向林予今，目光灼灼：“前些日子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臣女此刻怕是……”
尾音婉转带着三分娇怯，成功将林予今目光从公主中引开。
林予今慌忙摆手，指节分明的手背在浅紫罗裙映衬下更显干净：“沈小姐不必挂心，不过是顺手之事，万勿挂怀。”
沈子月又福了福身，鬓边珍珠随着动作轻晃：“公子大义，岂是三言两语能谢尽的？”
她指尖绞着裙角，抬眸时眼波盈盈，“若公子得闲，家里祖父想备薄宴，当面致谢。”
“林校尉！”慕明珠突然插话，明黄裙摆扫过沈子月的绣鞋，发间东珠流苏跟着轻颤。
“二皇兄前些日子特意备了物件给你，说是要当面交于你。”她眨了眨杏眼，故意凑近几分，腕间鎏金镯子碰在案几上发出脆响：“正巧本宫要回宫，不如同路？”
林予今微愣，他知晓慕麟枫己离京半月，临行前也未打招呼。
但看着公主眼底藏不住的期待，只得抱拳：“既如此，有劳公主。”
他转向沈子月，声音放柔几分：“沈小姐好意心领了，往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转身时，慕明珠故意挨着沈子月走过，发间甜香裹着少女的娇气扑面而来。
她忽闪着大眼睛回望，裙摆上金线绣的鸾鸟几乎要扫到对方裙角：“沈小姐可莫要怪本宫抢人，毕竟皇兄交代的事耽误不得~”
说罢捂着嘴轻笑，蹦蹦跳跳地引着林予今往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