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卷帘门如铡刀般轰然坠地,将陈西海困在混凝土浇筑的牢笼里。超市暖黄的灯光被彻底截断,应急灯惨白的光晕下,积灰的车顶泛着冷光,刺鼻的汽油味混着霉味首钻鼻腔。他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门板,听着卷帘门外刀疤脸用长沙话破口大骂:"狗日的!把控制室撬开!"
手机屏幕上的红点固执地闪烁,像极了湘江边渔民挂在船头的引魂灯。陈西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才发现掌心全是血——不知何时被钢管划出的伤口,此刻正混着汗水渗进指甲缝。地下车库如同巨大的钢铁迷宫,B2层特有的潮湿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爬,远处传来车辆驶入的轰鸣声,却更衬得近处死寂如坟场。
"哒、哒、哒",右侧车位间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老鼠啃食水泥地。陈西海瞳孔骤缩,徐明的人竟早有埋伏!潮湿的水泥柱在应急灯下投出扭曲的阴影,恍惚间化作湘西赶尸人手中的引魂幡。
"在那边!堵住他!"带着湘南口音的低吼刺破寂静。陈西海后背瞬间绷成弓弦,超市卷帘门在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猛地闭上眼,建筑安全预知能力如蛛网般铺开——混凝土柱里锈蚀的钢筋脉络、消防管道的压力节点、地面裂缝里经年累月的油污......整个车库的结构在脑海中化作立体图纸。
当他再次睁眼时,目光如鹰隼锁定左侧第三根承重柱。那里的消防管道接口结着暗红的铁锈,如同老人溃烂的伤口。手机在掌心攥得发烫,这是他在工地上摔过无数次的红米手机,屏保还留着和老王在橘子洲头的合影。
"去你妈的!"手机脱手的瞬间,陈西海想起西叔临终前攥着安全帽的手。金属撞击声在车库炸响,锈蚀的管道接口如同熟透的柿子爆裂开来。浑浊的水柱裹挟着铁锈喷涌而出,瞬间化作十丈白练。
冲在最前的黑衣打手被水流撞得倒飞出去,甩棍脱手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他重重砸在SUV引擎盖上,挡风玻璃蛛网般龟裂,血水混着锈水顺着雨刮器蜿蜒而下。后面两人被激流掀翻,在积水中扑腾如落汤鸡,湘南口音的咒骂声被水声撕得粉碎:"嬲你妈妈别!这咋回事?"
就在此时,身后的卷帘门终于被撬开半米高的缝隙。刀疤脸油亮的额头率先探进来,却迎头撞上高压水柱。"噗"的一声闷响,这个在湘雅医院都没掉过泪的狠角色,被呛得涕泪横流:"妈的!给老子追!"
陈西海踩着齐膝深的积水狂奔,裤管灌满冰冷的脏水,每一步都像拖着铅块。他想起老王儿子视频里青紫的手腕,咬着后槽牙扑向被撞晕的打手。那人腰间的黑色通讯器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像极了湘西巫蛊术中的招魂铃。
"咔嚓",通讯器被扯下的瞬间,打手迷迷糊糊吐出半句:"蝰蛇哥说......"陈西海膝盖狠狠顶在对方肋下,听见清脆的骨裂声混着闷哼。他把通讯器塞进内袋,转身扎进车库深处,身后传来钢管敲击地面的"咚咚"声,像极了湘西傩戏里催命的鼓点。
螺旋车道近在眼前时,越野车的远光灯突然刺破黑暗。陈西海感觉视网膜被灼得生疼,引擎轰鸣声震得耳膜发颤。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西叔教他躲避塔吊坠落的诀窍,猛地扑向右侧车轮前方的积水。
冰冷的底盘擦过后背,掀起的水花将他整个人吞没。越野车卷起的气浪掀飞了他的安全帽,露出后颈新纹的"平安"刺青——那是西叔去世后,他在太平街文身店纹的。
"找死!"驾驶座传来熟悉的冷笑,陈西海浑身发冷。这声音像毒蛇吐信,正是三年前在工地逼死西叔的徐明心腹。他跌跌撞撞冲上B1层,积水里漂浮的购物小票打着旋儿,上面印着"好易贷"的广告标语:"急用钱?三分钟到账"。
冲出车库时,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陈西海混进五一广场的人流,听见身后传来保安的惊呼:"下面打起来了!快报警!"他拐进巷口的臭豆腐摊,老板娘用长沙话吆喝:"妹陀,来碗糖油粑粑啵?"
在潮湿的巷角,陈西海颤抖着打开通讯器。加密信息如毒蛇般浮现:"【蝰蛇】目标己逃脱。启用B计划。清理组就位,准备接收'货物'。坐标:旧港区7号码头东侧仓库,蓝色卷帘门。确认时间:22:00。密钥:Delta-Echo-Seven-Niner。"
后背的伤口火辣辣作痛,陈西海望着湘江对岸的写字楼。徐明的办公室就在顶层,落地窗外应该能看见橘子洲头的烟花。而此刻,那栋玻璃幕墙的大厦在烈日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湘西苗寨用来镇邪的铜镜。通讯器的绿光映在他脸上,恍若来自幽冥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