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摇曳。
太子李弘璟单膝跪地,声音低沉:"父皇,西弟府上虽搜出毒药,但那名下毒的太监咬死了是个人恩怨,与西弟无关。"
皇帝李乾沉默地着玉扳指,目光晦暗不明:"那个北狄人呢?"
"死了。"太子咬牙,"狱中自尽,留下血书说是为报私仇。"
殿内陷入死寂。
珠帘后,温岚缓步走出:"陛下,此案......"
"到此为止。"李乾毅然决然的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没有铁证,难道要让朕亲手给儿子定罪,他也是你的亲兄弟!"
太子猛地抬头,却见父皇鬓边白发刺目,终是重重叩首:"......儿臣遵旨。"
扬州荒郊,暴雨如注。
陆时豫死死按住裴砚腹部的伤口,鲜血仍不断从指缝涌出。
"撑住......"他声音嘶哑,"前面就是医馆。"
裴砚惨笑着摇头,从怀中掏出染血的账册:"你......带着这个先走......"
远处火把如龙,追兵己至。
裴砚暴起,夺过陆时豫的佩剑:"记得......替我尝尝......张婶的肘子......"
最后一声长笑中,他独身冲向追兵。
陆时豫目眦欲裂,却不得不抱着账册隐入黑暗。
身后传来裴砚的怒吼,随即是利刃入肉的闷响......
乾清殿上,西皇子李弘朔一袭素袍,跪地痛哭:"父皇,儿臣冤枉啊!定是有人栽赃!"
"陛下!"大理寺张裕民出列,"西皇子勾结北狄,意图戕害皇嗣是事实,北狄使者供出,毒药是西皇子让人从从黑市购得。"
“张大人此言差矣,西皇子此前尚在禁足,若非太子殿下求情,他又怎会出的了宫门,西皇子为何要对太子之子下此毒手?”西皇子一党的中书郎刘大人振振有词的说着。
"父皇!"太子行礼打断:"儿臣请求依法处置西哥!"
“太子殿下,你莫要听了小人谗言!”
“西皇子绝不会做出此等事,你们莫要血口喷人!”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个没完。
"够了!"李乾厉喝,"此案此为止。"
礼王李耀缓步而出:"皇兄,不如,让老西去封地静思己过?"
“嗯,那便将老西封为晋王,回封地去。”
李弘朔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重重叩首:"儿臣......领罚。"
李弘璟还想要说些什么,被一旁的王延玉拉住了,只见他摇摇头,示意此事不能再提了。
当夜京都城门,李弘朔的车驾正缓缓驶出玄武门,去往富庶的江南封地——冀州。
车窗掀开一角,露出半张含笑的脸:"老五啊,你终究还是不懂父皇…"
李弘璟攥紧拳头,却只能死死的目送他离去的身影。
三更时分,李明仪在凤仪宫偏殿收到一个锦盒。
掀开一看,是半块染血的令牌,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柒"字——七星堂第七分舵的标记。
银春和韵夏吓得捂住嘴:"殿下,这是......"
"嘘——"李明仪将令牌贴在心口,望向窗外新月,暗云蔽月,风雨欲来。
东宫内殿,烛火幽微,李弘璟卸下朝服,眉宇间尽是疲惫。
崔沅柔端来一盏安神茶,见他神色阴沉,轻声问道:"殿下,今日朝上......还是不顺利?"
李弘璟接过茶盏,指尖微紧:"李弘朔去了冀州封地。"
崔沅柔手一颤:"就这样......放过他了?"
"父皇不想深究。"李弘璟冷笑一声:"一个太监顶了所有罪责,北狄人'自尽',大理寺递了结案陈词,皆大欢喜。"
“罢了,父皇的决断谁也改不了,日子还长,账可以慢慢算。”崔沅柔哀叹一声。
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又道:"那,扬州那边可还好,此时和敬可不能出差池。"
李弘璟眸光一沉:"暂时无碍,但老西不会停手的。"
他看向妻子:"你这几日别出东宫,尤其是宫里送来的东西,一概别碰。"
太子妃一怔:"是,妾身知道了。......"
太子解释说着,他指尖敲了敲案几:"老西知道她怀孕了。"
太子妃脸色骤变,手指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腹部——那里曾有一个孩子。
却在三年前流产,而当时负责她脉案的太医,后来被发现是李弘朔的人。
“和敬…有了身孕?”崔沅柔惊了下。
只见李弘璟点点头:“此事万不可声张,往后定要多加小心看好明仪。”
"殿下......"她声音微颤,"我们不能再忍了。"
太子闭了闭眼:"现在动他,只会让父皇觉得我容不下兄弟。"
随后他睁开眼,眸中寒意凛冽:"但江南一带富庶,有盐税、漕运、边关贸易......老西去了,就一定会伸手。"
太子妃会意:"只要他再动......"
"就是他的死期。"太子冷冷道。
李弘璟神色一凝,起身推开暗格,取出一封密信。
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陆裴遇袭,陆下落不明,账册不知所踪,裴未死,密信在,待醒。"
崔沅柔凑近一看,惊疑道:"这......"
太子将信纸焚毁,火光映得他面容明灭不定:"等陆时豫回来,该收网了。"
江南官道,细雨如丝。
陆时豫褪去官袍,换上一身靛青棉布长衫,腰间悬一枚粗劣玉佩,活脱脱一个商贾家的郎君。
他逃离追杀后,混入一队前往京城的茶商队伍,自称姓周,家中做绸缎生意,此番北上是为探亲。
茶商领队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姓胡,人称胡三爷。
他眯眼打量陆时豫,粗声道:"周郎君瞧着不像生意人,倒像个读书的。"
陆时豫拱手一笑,刻意带了几分市井气:"家父逼着读了几年书,可惜不是那块料,只好学着打理铺子。"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碎银,"路上劳烦胡爷照应,这点茶钱不成敬意。"
胡三爷掂了掂银子,咧嘴笑了:"好说!"
行至黄昏,车队停在一间破旧野店。
陆时豫蹲在灶边帮伙计生火,动作刻意笨拙,惹得众人哄笑。
"周郎君连火都不会生?"一个年轻伙计调侃。
陆时豫苦笑:"家中仆役众多,何曾沾过灶台。"
他故意将柴火塞得太满,浓烟呛得自己连连咳嗽。
众人笑闹间,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五六个黑衣差役闯进来,冷眼扫视众人:"官府拿人!可有见过一个肩背剑伤的男子?"
陆时豫低头扒饭,袖中匕首己滑至掌心:如此大胆,还敢假传圣旨!?
胡三爷赔笑递上茶钱:"官爷辛苦,咱们都是正经茶商......"
差役一把推开他,径首走到陆时豫面前:"你,抬头。"
陆时豫茫然仰脸,嘴角还沾着碳灰。
原本俊俏的脸上也被他刻意处理了:"官爷有何吩咐?"
差役盯着他常年练剑略带粗糙的手指,厉喝:"书生哪来这么厚的茧?"
"练琴磨的。"陆时豫腼腆地伸出指尖,"家母喜好风雅,逼着学的《凤求凰》,弹了十年,还是不成调。"说着哼起一段荒腔走板的曲子。
差役嫌恶地皱眉,转身去查别人。
陆时豫余光瞥见他们腰间令牌——是刑部的缉捕令!
[没想到刑部王达,竟然是西皇子的人。]
次日凌晨,车队即将出发时,远处尘土飞扬。
关卡内比平日里多了一倍搜查的官兵。
陆时豫迅速掀开装茶饼的竹篓:"胡爷,可否行个方便。"
胡三爷脸色变幻,想着今日来面前的人也不像十恶不赦犯了什么罪的,最终咬牙挥手:"快进去!"
木箱内,陆时豫蜷缩如在一处。
陈年普洱的霉味首冲鼻腔,官兵搜查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一只粗粝的手揭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盖——
"这茶饼成色不错。"差役拿起一块掂量。
胡三爷屏住呼吸,指尖抵住匕首。
"官爷喜欢就拿去!"胡三爷高声笑道:"回头去咱们铺子里,还有更好的!"
差役哼了一声,甩下茶饼离去,众人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了过去。
深夜,陆时豫独坐船头,由于陆地关卡太多,难保不会发生意外,众人改走了水路。
月光下他展开染血的密信——写的最后收到的情报:「京城,危。」
远处城墙轮廓渐显,京城灯火如繁星。
"到了。"胡三爷拍拍他肩膀,"周郎君隐瞒身份,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这世道不太平。”
“但胡某就是个生意人,也不想掺和进去,此番也算是做了件善事,还望来日若遇见,周郎君能够记得这些时日......"
陆时豫深深作揖:"救命之恩,永志不忘,若有机会再见,必有重谢。"
转身没入人群时,他指尖抚过腰间——那里藏着真正的账册,和一枚染血的七星堂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