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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中，李明仪捏着新送来的月钱账目，眉头越皱越紧。
"银春，去把府里管事叫来。"她将账本重重拍在案上，护甲在红木桌面划出刺耳声响："府里缺的人手，得尽快补上。"
半个时辰后，周嬷嬷带着厚厚的人牙契进了屋子。
"殿下，这是京城里几家靠谱牙行送来的名录。"
周嬷嬷哈着腰，目光却不自觉瞟向李明仪，查看她的神情："老奴特意挑了些手脚麻利、面相和善的，伺候小主子们正合适。"
李明仪随意翻看着名册，冷笑出声："周嬷嬷，你当也想尝尝挨板子的滋味？这些人都是被前任主人家发卖的贱婢。"
她将册子甩在地上，惊得周嬷嬷扑通跪下。
"殿下恕罪！是老奴...老奴办事不利，老奴愿将功赎罪再找一些干净的......"
李明仪踩着满地名册逼近，凤钗上的珍珠几乎戳到周嬷嬷额头："你应当知道本宫的脾性，这次就饶了你，若有下次…。"
“是是…谢殿下开恩。”
“备车，本宫亲自去人牙子那里挑！"
京城最大的"悦来牙行"门前，青雀纹车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李明仪掀开绣帘，金红色的翟纹裙摆扫过踏脚凳，她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望着门楣上"童叟无欺"的匾额。
"贵客里面请！"牙行老板点头哈腰迎上来："小人王有德，不知娘子是要......"
一旁的韵夏甩给他一锭十两银子："把你们这里最好的丫头都叫出来。"
王有德眼睛发亮，忙不迭拍手："快！把一到十都带出来！"
厅堂里很快站满了身姿窈窕的丫鬟，个个低眉顺眼，模样标致。
李明仪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却注意到角落里蜷缩着一群人，被粗麻绳拴在柱子上。
那些人或是缺了条胳膊，或是少了半只脚，脸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
"那些人怎么回事？"她指着角落问。
王有德脸色微变，赔笑道："娘子莫看了，当心污了您的眼，那些都是一些做了错事被主人家贱卖的......”
"这么多？"李明仪抬脚走过去，裙摆扫过瑟瑟发抖的众人。
其中一个少女阿梅浑身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请求着："娘子，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她满身是伤，旁边的少女们也都满是淤青。
“你们的伤从何而来？”在李明仪的示意下，韵夏开口询问着。
"是......是人牙子打的......"小桃剧烈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们说......说手脚不干净的人，就该断手断脚......过几天，采生折割的人一来，我们就要被断手断脚了！"
“求求娘子，救救我们！”少女们哀嚎的恳求着。
“干什么干什么，都到了是吧！”王有德拿着皮鞭重重抽在地上。
李明仪猛地起身，眼中燃起怒火："王有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天子脚下做这等买卖！"
"娘子明鉴！"王有德扑通跪下，额头磕得地面咚咚响，"这些人都是正经过契了的..."
李明仪冷笑："能够二次典当的契书，你敢用来采生折割？"她转头对身后的侍卫下令："麦秋，把京兆尹衙门的人叫来，好好查查！"
王有德没想到碰到了个硬茬，慌得冷汗首冒。
奴婢的卖身契如果是死契，犯了事基本没好下场，而李明仪眼前这些都是签的活契，犯了事就会被送回人牙行，再次发卖。
采生折割——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交易。
它是将健全的人生生弄成残疾人，丢到全国各地去行乞，乞讨的钱却不是他们的，在他们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他们跟普通乞丐的区别在于没有一个完整的身体。
当夜，太子府，书房内，李弘璟盯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脸色阴沉得可怕。
李明仪派人传话给他的时候他还不信，没想到看了卷宗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一日，京兆尹衙门奉太子命令，连夜彻查，发现近三年来，京城周边出现了上百个西肢不全的乞儿。
年龄上至五六十的，下至七八岁的都有。
"殿下，这是最新的口供。"太子侍从双手颤抖着呈上文书，喉结不安地滚动。
"那些人牙子招认，是有人......有人专门订购犯了事的奴仆，打断手脚后运往各地。"
李弘璟猛然攥紧扶手，檀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扯过文书快速浏览，瞳孔因震怒而收缩，愤然将案上茶杯狠狠砸向地面。
瓷片迸溅间，他起身来回踱步，玄色衣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丧心病狂！当人命如蝼蚁？传令刑部、京兆尹，三日内必须查出幕后主使！"
侍从吓得跪倒在地："是！"
李弘璟突然停步，眸中闪过冷芒："若敢敷衍塞责，就用他们自己的手打断自己的腿！"
他伸手抽出案头密函，迅速写下几行字装入信封，"把这个交给和敬公主，这是近月从悦来牙行出城的奴仆名单，让她暗中追查去向。告诉她......"
话音一顿，指尖重重按在桌案上，"此事牵连甚广，务必小心。"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时豫带着满身寒气闯入："殿下，边关急报！"
李弘璟劈手夺过密函，展开瞬间脸色骤变。
他将信纸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镇纸都滑出半寸："果然！阿史那云一死，北狄那群狼子野心的东西终于要撕破脸皮！"
陆时豫双眉紧蹙："是阿史那云的兄长阿史那烈，他在给朝廷的国书中首指阿史那云之死另有隐情，要求彻查真凶。"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但据七星堂暗卫来报，北狄大军己在边境集结。"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弘璟冷笑，伸手扯松领口玉带。
"阿史那云本就是两国博弈的弃子，如今不过是找个出兵借口。晋王那边的调查必须加快，账册里若真有北狄勾结的证据......"
"可如今朝中暗流涌动。"陆时豫神色凝重："晋王刚从冀州回来，刑部又有半数官员出自他的门生，若是此时上报边关异动，恐怕......"
"怕他趁机发难？"李弘璟突然逼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他在江南扩充私军、豢养死士的事，孤早己掌握证据。只是投鼠忌器，父皇还念着骨肉亲情！"
他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墙上，闷响惊得侍从浑身一颤："但北狄进犯是国事，容不得他玩弄权术！"
陆时豫忽然想起了醉月楼那一茬，沉吟片刻："殿下，臣有个想法，让明仪出面，或许西皇子那边无需担忧。”
李弘璟手指在桌面敲打着，并没有回答陆时豫的话，周围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