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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等她吗？”祁渊坐在李哲身边，轻声问。
“啊？恩，是呀，我每天上线就是为了见她。”李哲垂着眼眸，有些手足无措。
“是嘛，那要让你失望了。”祁渊说。
李哲抬头，皱眉看着他：“怎么了吗？”
祁渊笑着摇摇头：“你明明心知肚明，早就有所察觉，现在又在明知故问些什么？”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哲扭过头去。
“她在生活中遇到了很大的问题，己经不打算继续活下去了。”
“你说什么？！”李哲瞪大眼睛，站了起来，“你在骗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祁渊说：“时至今还在逃避，需要我仔细讲给你听吗？”
李哲目光狠厉地盯着祁渊：“你在胡说！”
“你听好了，她所居住的城市，有着一个姓夏的大家族，那家族的长子是个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他盯上了小苏，拍下了一些不雅照片，并以之作为威胁，要求苏诺成为他的情妇。对于公子哥，那只是个游戏，不过是一种消遣，而对于苏诺，那是灭顶之灾。”
李哲说：“我为什么相信你？她前些日子还送了我礼物，明明那么开心！”
祁渊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得到她的怜悯？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于是在生命的最后，尽可能去带给身边人救赎。你的故事只讲给她了，可我也听到了，一字不差，你是前进地产的老板，靠变卖自己的女儿还清了债务。”
马车外人影婆娑，林野稀疏，烈阳曝晒。
能听到林间传来细密而凄厉的蝉鸣，像一声声漫长的嘶吼，在那被蝉鸣声抻长的时光中，李哲的记忆也被拉得无限长。
“我说过，你早就应该有所察觉，她对你释放善意，是因为再无时间了。你明明知道，却不去面对，因为什么呢？因为你从来就只会逃避，等到自己背叛了所有可以背叛的人，在哭天抢地去告诉别人：我那是要是没这么做就好了……”
“你在胡说八道！我要告你，你侵犯我的隐私权！”李哲咬牙切齿。
“这很重要吗？”祁渊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太阳下泛出金黄的色泽，“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把你妈卖给妓院，但你确实把你的女儿卖掉了，你想想看，她临走前最后一刻对你说了什么？”
李哲当然记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姑娘曾说：“爸爸，你好可怜呀，以后身边就没有人陪着了。”
她为什么和自己那么说？她不知道自己要把她卖掉？
还是说，她其实一早就有所察觉。
他想不清楚，也不敢去想。
“告诉我呀，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祁渊的问题依旧回荡在耳边，让李哲陷入长久的失神。
“因为你从来都是这样，逃避目之所及的一切问题，然后再假惺惺地去道歉，去懊悔，期盼着有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替你赎罪，然后你又能轻松度日了，不是么？”
“才不是！”李哲歇斯底里，“我爱她！我爱她们！你在胡扯！我把一切都给她了，我没有想利用她！”
“那么，”祁渊的语气依旧那么淡然，像一潭死水，冷冰冰的，又深不见底，“你给予苏诺的东西，有什么是对你真正重要的吗？”
李哲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金钱？几个破果子，还是什么游戏道具？
对自己真正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吗？
“你虚伪透顶，伪善至极。你期待着带你走出负罪感的天使，现在出现了。如今这位天使即将折翼，你在做什么？你居然在质疑我？”
“让我来告诉你吧，你不在乎妻子，不在乎女儿，不在乎父母，也绝对不在乎苏诺。你心中在乎的，永远就只有你自己。”
“我才没有！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评价我？！放在我的位置，你难道能做的更好吗？”
祁渊冷笑：“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拿起手枪，开着皮卡，和那群凌虐我女儿的家伙拼个玉石俱焚，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顶着这样的耻感苟延残喘到今天。”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为苏诺而死。”
李哲失魂落魄地坐在车厢里，泪水大股流下：“别说了……”
“听我说……”祁渊将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她现在需要你，就像那时你的女儿一样……”
“你这个污秽的灵魂，无趣的一条烂命，活在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价值呢？”
“我……没有价值。”
“对的，你毫无价值。”
“我不应该活着。”
“没错，你早就该死掉了。”
“我是天底下最恶心的生物。”
“你准备好为她而死了吗？”祁渊问。
李哲木讷地抬眼：“我……我准备好了。”
而此时，祁渊却突然摇头笑了笑：“可她不这样希望。”
“诶？”李哲的目光骤然凝滞。
“还记得她见你的最后一面，都和你说了什么吗？”祁渊问。
李哲当然记得，他当时因为那句话痛哭流涕。
“她说了什么？”祁渊追问，但李哲半晌都没有回答，于是祁渊终于幽幽地开口了：“她觉得，你这些年来肯定很辛苦吧。其实她说得很对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相信的是，你不是邪恶，你只是比较胆小……你被恐惧抓住了，所以做出了最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她虽然一千个一万个瞧不起你，但从始至终，也只有她将你看做：受害者。所以，按照苏诺的意愿，‘受害者’先生，忘了我的话，也忘了苏诺，今后活得更自如一些吧。”
李哲泪如雨下，发出浑浊不堪的声音：“你就只是想……这样逼我而己……你想逼我去死，你想用我的命换回诺诺，因为她比我更有价值……”
祁渊叹了口气，望向天空：“是呀，我想逼你去死，你在我的眼里和一只臭虫没什么区别。但是呢，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肺腑真言。和苏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教会我很多。比如宽容，比如悲悯。”
祁渊笑了笑，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勇敢这件事，你过去做不到，现在也做不到……但是仔细想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永远当个懦夫又能怎样呢，没关系的。毕竟你是人呀，你不可能像神明一样英勇，也不可能永远只做正确的选择。是人就总会做错事。你只是太怕了，太怕了，即使是成年人也没有义务独自扛起一切，即便是你这样恶贯满盈之人，也总会想在谁怀里撒撒娇吧？以后苏诺不在了，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假如你觉得世上再没人爱你，那么我来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