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鞋跟碾过青石板的缝隙,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肋骨上。
那颗血红色的心脏在祭坛上震颤,每跳一下,我后颈的寒毛就跟着竖起来——和我胸腔里的跳动,频率分毫不差。
"你终于来了。"
苍老的声音擦着耳骨钻进来,像锈了三十年的刀刮过铜盆。
我脚步顿住,喉结动了动。
这声音太熟悉,不是第一次在梦里听过——每次轮回将尽时,总有人在我耳边念这句话,带着点倦怠的笑意,又像在看一只绕着玻璃罐飞的苍蝇。
"你以为你能改写命运?"那声音继续,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可曾想过,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梦?"
我攥紧掌心的金属片,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前世送外卖时被电动车撞飞那回,肋骨断了三根,疼得眼前发黑,可此刻的心悸比那更甚。
我仰头看向祭坛,那颗心脏的表面浮起暗纹,像被风吹皱的血池,倒映出我扭曲的脸——是张无忌,又不是。
"赵姑娘!"俞莲舟的低喝突然炸响。
我转头,看见赵敏半蹲着,指尖抵在"时空契约"泛黄的纸页上。
她发梢沾着刚才撞在墙上的灰,却像没知觉似的,指甲几乎要戳破羊皮纸:"末尾......有段新的。"她抬头时眼眶发红,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当轮回终止,继承者将成为新秩序的缔造者。"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然后?"
"如果摧毁罗盘......"她喉结动了动,伸手抓住我染血的袖口,"可能会失去所有武功。"
风突然灌进空地,卷着赵敏的发丝扫过我手背。
我想起光明顶上她举着剑刺向我时,也是这样的力道——那时她眼里有冰,现在有火,烧得我手背发烫。
"不对劲!"俞莲舟的记录仪在他掌心狂闪,他额头的汗滴砸在金属外壳上,"时间流速紊乱了。"他快步走过来,指尖在虚空中划拉,像在计算什么,"罗盘是轮回节点的锚,如果毁掉......"他突然顿住,喉结上下滚动,"整个西域都会崩塌。
驿站、商队、所有被轮回保护的人......"
我耳中嗡鸣。
上一世在西域,我救过被马贼围堵的商队,老掌柜的孙子拽着我衣角喊"张叔叔";再上一世,我在驿站养过一只瘸腿的黄狗,它总在我练拳时趴在旁边打呼......这些画面像被人按了快进键,在眼前闪成一片模糊的影子。
"选吧。"
祭坛上的心脏突然暴涨三寸,暗红色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我再看清时,空中浮着个穿月白道袍的身影——和我有七分相似的眉眼,却多了份看透世事的冷,"成为我,继续维持轮回,你仍是明教教主,享尽尊荣;或是毁掉罗盘,做个废人,看西域化为焦土。"
他的声音裹着回音,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低头看向赵敏,她还攥着我的袖口,指节发白;俞莲舟站在她身后,拳头抵着嘴唇,眼神像在看一份永远送不完的外卖单。
"你怕了?"初代教主的投影笑了,"当年我也怕过。
所以才设下轮回,让后人替我选......"
"够了。"我打断他。
心跳声突然拔高,震得胸腔发疼。
我想起在蝴蝶谷长大的日子,每天清晨给常遇春煎药,药罐里的雾气漫过窗户纸;想起在灵蛇岛,赵敏举着匕首逼我发毒誓,刀尖抵着我心口时,她的手在抖;想起每次轮回结束前,我站在悬崖边看朝阳,风里总飘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上一世的西域,在罗盘崩溃时烧起来的味道。
"我送过十万单外卖。"我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暴雨天爬七楼,台阶湿滑,每级多花零点一秒;雪夜送火锅,汤勺在保温箱里晃,洒出来的油星子冻成小冰晶;有回赶时间闯红灯,被交警拦下来,他看我胸牌上的'急'字,叹口气放我走了。"
初代的投影皱起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每单外卖都有个截止时间。"我摸出怀里的外卖员胸牌,金属边缘硌着掌心,"但从来没人规定,只能按商家给的路线走。"
我举起胸牌,对准祭坛上的心脏。
"你疯了?"赵敏扑过来要拽我,却被一道红光弹开。
俞莲舟喊了句什么,声音被轰鸣吞没。
那颗心脏突然收缩成拳头大小,表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每道缝里都渗出金红相间的光——和我胸牌上"急"字的光,一模一样。
"这是......"初代的投影终于有了裂痕,"你的系统?"
"外卖系统。"我舔了舔发苦的嘴唇,"它教我怎么在0.7秒误差里找到最优解,怎么把不可能的配送变成可能。"我往前一步,胸牌贴在心脏上,"现在,它教我怎么把轮回,变成新的配送路线。"
剧痛从掌心炸开。
我看见自己的血渗进心脏的裂痕,外卖系统的金光顺着血管往上窜,在眼球上投下无数数据流——0.7、0.7、0.7......这次不是误差,是心跳的频率,是轮回的脉搏,是我和这个世界的连接。
"你要......"初代的声音变了调,像被撕成碎片的布帛。
"我要重塑规则。"我吼道。
整个圣殿开始震动。
祭坛上的心脏发出刺目的光,我看见赵敏的身影在光里摇晃,她张着嘴喊我名字,眼泪被风吹成细雾;俞莲舟扑过来,伸手要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却穿过我的胳膊,像穿过一团烟雾。
"无忌!"赵敏的声音穿透轰鸣,"回来!"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变透明。
皮肤下的血管泛着金红交织的光,像被揉碎的星子。
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外卖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循环:"配送成功。
配送成功。"
"这一世......"我用尽最后力气喊,声音却散在风里,"我要走出自己的路。"
光芒散尽时,我听见驼铃的脆响。
很轻,很远,却带着股不对劲的颤——像被人攥住了喉咙的鸟。
赵敏的手还保持着抓向我的姿势,指尖沾着我刚才蹭上的血。
她转头看向声源的方向,眉心皱成小丘。
俞莲舟的记录仪掉在地上,屏幕裂了道缝,数字还在跳:0.7、0.7、0.7......
我想伸手帮她擦掉脸上的灰,却发现自己连影子都不剩了。
风卷着沙粒掠过祭坛,远处传来商队护卫的呼喝,混着马匹的嘶鸣。
有什么东西在我意识深处扎根,像颗刚埋下的种子,带着灼热的生命力。
下一世的配送单,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