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小雨淅沥。
黑云压城,不见半点星光。
自从北荒军围城以来,林一凡便住在这城头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川都的城墙不大,没有箭楼,也没有城楼,只有方杰临时搭建的木棚,里面放着弩床和火油。
白泽和邬酒翁吃饱喝足,一人一兽便钻进棚子里,呼呼大睡,没有半点要守城的样子。
林一凡走出木棚,冰冷的风雨打在脸上,精神为之一振。
“林将军!”
他向前走了几步,执勤的士兵打招呼。
林一凡回应了一声,但他发现岗哨中只有一人,不禁皱眉道:“为何只有你一人执勤?”
因为天气的原因,他对城头执勤的岗哨做过调整,十步一岗哨,每个岗哨配三人,再配合巡逻小队,这样就大大减少的夜间执勤所需的人。
若有敌来犯,只要发出警示,城下休息的川都军能迅速反应。
“其他……两个兄弟在练武,就在不远处!”
士兵明显有些紧张。
林一凡平日就冷着个脸,对于军中管理极严,此刻面露不悦,顿时把士兵吓到了。
这时,两个身影从黑暗中快速跑来,在林一凡身前停下,手里还拿着斩马刀,一脸紧张,然后抱拳行礼。
“林将军!”
林一凡冷冷道:“安排你们执勤,为何偷偷去练武?”
两人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溅起一圈水渍:“我们知错了,还请林将军责罚!”
“你们可知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两士兵把头埋得更低,不敢说话。
看着三人模样,林一凡心中莫名烦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要事无巨细,却没几个人能做到。
如果因为几人的疏忽大意,而被北荒人钻了空子,川都军数万兄弟和城内几十万百姓灾民都要遭殃。
所以他心里是很生气的。
只是三个士兵早己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林一凡看向那站着的士兵道:“去把你们的都尉叫来。”
“是!”
那士兵先是呆了呆,随后钻入黑暗中。
林一凡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来到川都城,胡三变化很大,不再胆小怕事,说话做事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怎么今天会弄出这种事来。
很快,黑暗中快速走来两个人影,一个是刚才的士兵,另外一人正是胡三。
胡三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然后向林一凡抱拳,神色平静道:“林将军,此事我知晓,也是我同意的,还请林将军不要责罚他二人,请责罚我。”
很显然,那士兵己经告诉了他事情原委。
林一凡冷着脸,朝地上跪着的两士兵道:“你们起来吧。”
说着,抬起脚步,从胡三身旁走过:“你跟我来!”
“是!”
胡三跟在林一凡身后,走进黑暗中。
火盆里的火苗晃动,映出三个士兵紧张又茫然的神色。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周身寂静,只有风雨之声。
林一凡忽然道:“记得在五鬼关时,你胆子很小,第一次训练不敢拿刀,说话的声音比常人都小,被卫军欺辱也只能埋头忍受……”
胡三垂着头,跟在林一凡身后,一句话没说,静静听着,只是那冰冷的眼底,微微闪动。
“自从我设计灭了五鬼关的卫军,杀了王胜,来到川都城后,你的变化最大,变得越来越冷静沉着,也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将领……”
林一凡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胡三。
胡三挺首身子,面对林一凡,似乎有一股无形压力:“林将军,对不起,属下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林一凡平静道:“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入城,没有成立川都军,没有起义,这天下人的死活都与你我无关,可一旦走了这条路,身边有了几万兄弟,还有十几万兄弟家人,有些责任,你承担不起,我也承担不起!”
胡三想要说话,但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沉默片刻,林一凡继续道:“我知你关心下属士兵,早就将完整十步刀法尽数传给了兄弟们,还逼迫他们勤加练习,无外乎是想要训练出一支精锐,也想他们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你可有想过,如果一个岗哨疏忽大意,让北荒兵破城而入,会有什么后果?”
“将军!”
胡三忽然跪地,声音哽咽,喊了一声将军便哭出声来。
林一凡抓住他双臂,将他扶起,然后说道:“川都城外,曹石和兄弟们的死,让你明白一些道理,才有你今天的变化,但如今你更需要明白,你心中要想的不再是一个曹石,而是跟随你的一万信字营兄弟,还有五万川都军。”
细雨飘落在两人身上,黑暗中只听到轻微的抽噎,风声呼呼,参与其中。
或许每个冷漠的外表,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哀痛。
跟着林一凡从五鬼关而来的十几人,无一不是相信他,支持他的,当初胡旭用高官钱财都没能打动他们,毅然选择跟随一无所有的他,只可惜,他们都死在了宋易弓、宋天心的手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三忽然道:“林将军,往后我再也不会擅自作主。”
他的声音还有几分哽咽。
“不,你又错了,身为川都军都尉,你以后定然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很很多决策决定都需要你定夺,我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告诉你,多将兄弟和百姓放在事前考虑考虑,以免酿成大错。”
说完,林一凡指着城外北荒军营地,说道:“北荒军主力己至,你可知,我为何会将你的信字营调到北门守城?”
胡三摇头:“属下愚钝,还请将军告知!”
林一凡笑了笑,说道:“你练兵最勤,对下属要求最严,十步刀法练得最好,接下来这一战会很残酷,我认为你的信字营最有把握赢下这一战。”
胡三眼中露出亮光。
“好了,为将之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快下去准备,或许北荒军明日就会攻城了。”
“是!”
应了一声,胡三脸上再次变得平静冰冷,转身走入黑暗中。
片刻后,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酒意,林一凡回头,发现邬酒翁端着个酒坛缓步走来。
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林一凡道:“你小子是不是欺负我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