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猛地掀开床榻暗格,露出柳如眉死前紧攥的、染血的素帕,帕角赫然绣着慕容家的暗记
寝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慕容嫣骤然失去血色。她那双总是盛满刻薄与算计的眸子,此刻被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占据,死死钉在那方染血的帕子上。
时间似乎被拉长了。
沈清辞清晰地看到慕容嫣捏着鎏金簪的手指在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方血帕,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也横亘在慕容嫣与即将到手的“胜利”之间。
“你…你从哪里得来的?!”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那帕子是滚烫的烙铁。
沈清辞的心在胸腔里狂跳,背脊己被冷汗浸透。
她赌对了!这方从柳如眉冰冷手中取下的血帕,这慕容家秘不外传的暗记,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护身符,也是刺向慕容嫣最致命的匕首。
“慕容姐姐,”沈清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紧绷的寂静,“柳才人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这帕子塞进了我的侍女袖中。她大概是想告诉我,是谁…让她做了那离魂散的替死鬼,又是谁…真正想要她的命,也想要我的命,甚至…想要我父亲的命,好彻底断了沈家的根。”
“胡说八道!”慕容嫣厉声反驳,眼神却慌乱地扫过领头侍卫腰间露出的慈宁宫令牌,又猛地看向地上的春荷。
“柳如眉那个贱人!她临死还要攀咬!这帕子…定是你伪造的!”她试图强撑气势,但苍白的嘴唇和闪烁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伪造?”沈清辞轻笑一声。
“慕容家的‘缠蛇剑’暗记,用的是独门双面异色绣法,正面看是玄青,透光看却隐现金丝。这宫里头,除了你慕容家的心腹绣娘,还有谁能仿得出来?”
慕容嫣的呼吸猛地一窒
!这确实是慕容家核心成员才知晓的隐秘!沈清辞怎么可能知道?!除非…除非柳如眉那个蠢货,死前真的说了什么!或者…沈知远在宫外查到了什么?!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慕容嫣的心脏。。她奉命而来,是太后的刀。可这方血帕的出现,将这盘看似必胜的棋局彻底搅乱了!
这帕子若被坐实,不仅意味着她慕容嫣构陷沈清辞不成,更意味着她慕容家卷入了谋害宫妃、嫁祸他人的重罪!柳如眉虽是个不受宠的才人,但毕竟也是皇帝的女人!更何况,这背后牵扯的是太后深恶痛绝的离魂散!太后会保她吗?还是会像舍弃柳如眉一样。
慈宁宫那位的手段…她太清楚不过了。
领头的蒙面侍卫有些不耐地向前踏了一步,刀锋几乎要贴上沈清辞的颈侧皮肤,沉声道:“贵人,时辰不早了!拿下沈氏,太后还等着复命!”
这催促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慕容嫣摇摆不定的天平上。
拿下沈清辞?那这方血帕怎么办?
沈清辞若被押到太后或皇帝面前,她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抛出这方血帕!太后会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脏水泼在她和慕容家头上!沈清辞或许会死,但她慕容家,也绝对会万劫不复!
“慕容姐姐,可否行个方便呢。”
“等等!”慕容嫣几乎是嘶吼出声。
所有侍卫的动作都是一顿,不解地看向她。
慕容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需要把这该死的帕子处理掉!需要重新布局!
她猛地看向沈清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缓缓抬起手,指向地上的春荷,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疲惫和厌烦:“把这个碍事的贱婢拖出去!别脏了婕妤娘娘的地方!”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依言上前拖起昏迷的春荷。
“至于你,沈婕妤…”慕容嫣的目光重新锁定沈清辞,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僵硬、冰冷如霜的弧度,“私藏禁物,形迹可疑,本贵人也做不了主。但念在姐妹一场…”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辞手中的血帕,那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充满了警告,“今日之事,暂且记下。你好自为之,没有太后懿旨,非召不得出”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极重,既是说给侍卫听,更是说给沈清辞听——这是软禁!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至少在慕容嫣处理好血帕危机之前,沈清辞不能出事,也不能让她有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人!
“那请姐姐帮我护春荷安然无恙。”沈清辞不是恳求,而是某种命令。
说完,慕容嫣不再看沈清辞,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她失控。她猛地转身,华丽的裙摆扫过地面碎裂的瓷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经过沈清辞身边时,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帕子…给我!否则,鱼死网破!”
沈清辞知道,这是慕容嫣在极度恐慌和权衡后,做出的暂时妥协。软禁是枷锁,但也给了她喘息之机!她赌赢了第一步!但帕子…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护身符,绝不能轻易交出!
沈清辞做出了决断。她手指微动,将那方血帕迅速塞回袖中,同时用同样低微却清晰的声音回应:“帕子在我这,很安全。慕容姐姐若想鱼死网破,尽管试试。只是不知,是姐姐的网先破,还是妹妹的鱼先死?”
她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姐姐今日‘高抬贵手’,妹妹记下了。这帕子…或许能换姐姐一个‘安心’也说不定?”
慕容嫣身形猛地一僵。沈清辞的威胁和暗示像冰锥一样刺进她心里。她明白了,沈清辞绝不会轻易交出帕子,但…似乎也暂时没有立刻掀翻桌子的打算?这微妙的平衡,成了她此刻唯一的选择。
她没再说话,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冷哼,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无奈,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长乐宫。
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落锁的声音沉闷而冰冷,如同敲响了丧钟,隔绝了内外。
殿内,只剩下沈清辞一人。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浑身脱力,剧烈地喘息着。袖中的血帕如同烙铁般滚烫。门外,是慕容嫣留下的、虎视眈眈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