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 举子们又是一愣。往年都是自己带蜡烛,毕竟考试时间长,光线昏暗时需要照明。
“每人两支特制蜡烛,由朝廷统一发放!不得私带火种!” 小吏的声音平板无波,“此烛燃尽,约六个时辰。请考生自行把握时间。” 说着,递过来两支比寻常蜡烛粗短、颜色深黄的特制蜡烛。
有心思活络的举子立刻想到:往年有人会在特制蜡烛里做文章,比如空心藏纸条,或者用特殊药水在蜡烛上写字,点燃后字迹显现……可眼前这蜡烛,入手沉实,质地紧密,颜色古怪,一看就是特制的“防弊烛”!想动手脚?门都没有!
更让一些有背景的举子绝望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家族或投靠的势力,试图通过六部关系塞进来的“关照”物品——比如某些暗示性的特殊纸张、特制的便于夹带的笔杆、甚至某些能提神醒脑的“特许”药丸——全都被冷酷地挡在了贡院之外!负责接收考务物资的田文镜,那张黑脸如同门神,六部官员的面子在他这里一文不值!所有非胤禛监临衙门核准下发的物品,一律被毫不留情地打回!理由只有一个:“监临官严令,贡院物资,统一配给,不得掺杂私物!”
这一连串组合拳打下来,所有试图作弊的路径,被胤禛用近乎蛮横的、不留一丝缝隙的铁桶阵,彻底封死!
**辰时正,贡院内响起三声震天的云板声!**
会试,正式开始!
试卷由专门的誊录官,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分发到每个号舍。当举子们颤抖着手接过试卷,展开那决定命运的纸张时,贡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然而,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嗒…嗒…嗒…”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死亡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埋头苦写的举子心头。
镶黄旗的亲军,身披亮银色甲胄,腰挎佩刀,三人一组,开始了不间断的、高密度的巡逻!他们沿着号舍之间狭窄的通道,目不斜视,步履沉稳,甲叶摩擦发出冰冷的金属碰撞声。那声音在寂静的考场里被无限放大,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每一次脚步声靠近,举子们都觉得心脏被狠狠攥紧,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们甚至能感觉到巡逻士兵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自己的后背!
这哪里是巡逻?这分明是精神上的凌迟!是胤禛悬在所有人头顶、时刻提醒着“天威在此,舞弊即死”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这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下,别说作弊的小动作,就连稍微分神、东张西望一下,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明远楼上,李光地凭窗而立,将下方贡院内的景象尽收眼底。看着那如同军营般肃杀的考场,看着那一队队穿梭不息、甲胄鲜明的镶黄旗亲军,看着号舍里如同惊弓之鸟、在巨大压力下奋笔疾书的举子们,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