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缓缓坐回椅中,拿起那份被他拍在桌上的卷宗副本,手指拂过那力透纸背的文字,眼神复杂。愤怒之下,竟有一丝难言的激赏与……庆幸。若非这无聊时的随手一翻,若非那书吏因恐惧规则而导致的“失误”,这篇足以震动朝野的雄文,恐怕真要明珠蒙尘,永埋于这肮脏的科场泥沼之中了!
“好险……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胤禛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再次看向那文章,仿佛看到了一个在铁幕重压之下,依旧能绽放出耀眼光芒的灵魂。此人,他胤禛要定了!
值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胤禛端坐着,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冰山。他不再无聊,心中那点对家人的温情思念,己被冰冷的杀意和炽热的求才之心彻底取代。一场由一篇乙等文章引发的、足以掀翻整个阅卷房、甚至震动朝野的风暴,即将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
**几乎与此同时。**
明远楼上的李光地,刚刚复核完一份争议卷,提笔写下最终评语。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稍事休息。一个负责传递卷宗的书吏,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主……主考大人!不好了!监临官……监临官大人那边……出大事了!”
李光地眉头一皱:“何事惊慌?成何体统!”
书吏抖抖索索地递上一张纸条,上面是影九仓促写下的几个字:“乙等卷藏龙,王爷震怒,锁房拿人。”
李光地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向监临官值房的方向。
只见值房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一队队镶黄旗亲兵在田文镜的带领下,如同黑色的潮水,正无声而迅猛地扑向阅卷房区!目标明确——王纶等人的房间!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打破了贡院死水般的沉寂,带来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李光地握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他何等老辣,瞬间便猜到了七八分!乙等卷?藏龙?震怒?锁房拿人?
“难道……难道他们竟敢……” 李光地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股被愚弄的愤怒和深沉的悲哀涌上心头。他以为胤禛的铁腕之下,科场己清。却没想到,人心之恶,竟能卑劣至此!竟用打压良才的方式来为朽木铺路!
他望向被亲兵重重包围的阅卷房,又望向监临官值房那扇透着寒光的窗户。胤禛那玄色的身影似乎正立于窗前,如同掌控生死的判官。
“好一个胤禛……好一个……‘乙等惊雷’!” 李光地缓缓闭上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这声叹息中,有对科场积弊难除的无奈,有对士林清流堕落的痛心,更有对胤禛那恐怖洞察力和雷霆手段的……一丝敬畏。
他知道,这场由雍亲王掀起的、针对科场最后一丝污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这位主考,恐怕也将被卷入其中。贡院之内,冰与火,即将激烈碰撞!